诸弟子领命之际,心内仿若乱麻缠纠,踌躇良久却苦无良策。为不负古今与叶蜀清之牺牲,终是决然横心,转身飞掠逃离此地。温苍道、尚可舟等人则犹存一丝侥幸之念,欲趁隙解救毅然赴难的二人,然而未及行动,便被叶蜀清摆手阻绝。盖因她深知,自己乃这场屠戮之肇端。
被劝返的几人眉头深锁,恨恨跺足后,满心悲戚地仓惶遁走。
俄顷,仙剑派的大部弟子已然抵达界门出口,与其他门派中尚怀侥幸、不舍离去者一同翘首张望。熙攘人群各怀异志,对遗迹中隐匿的宝藏仍心存觊觎。然而,当亲眼目睹王宫所在之处被一道穹顶般的阵法结界封禁,其内电芒闪烁、雷音轰鸣,顿时心生寒意,恐被殃及池鱼,这才恋恋不舍地鱼贯穿过界门离去。
反观古今这边,局势却危如累卵。虽说他与叶蜀清协力引开了黎政的注意,使得旁人得以顺遂逃脱,可他自身又将如何脱困?
再看黎政新布之绞杀大阵已然完竣,其阵仗较先前更为恢宏,威力更是有增无减。况且黎政的个人实力深不可测,难以抗衡,叶蜀清此时的战力几近于微末,古今唯有依仗自身。
此时此刻,他所以能在须臾间牵制黎政,一则得益于个人异能的精进,二则是先前所得的白剑相佐。
古今初得白剑时,也曾悉心探研。此剑色白似缟,质轻若羽,虽形制独特,却散发着与七殇剑一般无二的气息。加之两剑相逢时的诡谲反应,以及剑格上铭刻的熟稔“殇”字,不难推知其应是七殇剑之一。正因这白剑轻盈灵便,方能与念力所化之光练颉颃。若以沉重的黑色七殇剑抵御黎政,只怕自己早已身赴黄泉。
虽说如此,但当下这一战之力不过是昙花泡影,随着战局迁延,古今的劣势愈发昭彰。更令人绝望的是,眼睁睁望着那恢宏大阵蔽日遮天,却无路可遁。古今深知怨艾无补于事,唯有拼死奋争,方存一线生机。心意已决,古今孤注一掷,从腰间解下赤袋,神色凝重地喃喃:“此番生死攸关,全系于你。若日后还想安享荣华,就显灵助我将其禁锢,哪怕一瞬也好,否则你我皆将沉沦万劫。”
言罢,不管赤袋有无回应,便轻轻将其抛向半空。面对周身皮开肉绽之痛,他仿若未觉,昂首振躯,提气抱元,继而猛然怒喝:“戊!”
随着“戊”字真言脱口,他祭出黑白双剑,口中轻念:“仙剑术之人剑合一。”
刹那间,叶蜀清怔怔地望着古今的举动,绝望之中,竟被对方功法蕴含的恐怖威力惊得噤若寒蝉。更令她骇异不已的是,随着古今口中真言吐露,一圈圈无形的波动层层漾开,蔓延渐广,其速虽缓,却使得面前空间扭曲变形,仿若混沌初开。
不仅如此,黑白双剑亦是威力尽显,黑殇剑陡然沉重,气息呼啸如罡,白殇剑则伸长一倍,达六尺六寸,双剑自真言波动中飙射而出,转瞬消失于视野。与此同时,一道道气斩骤然在黎政的人偶身上爆开,真言的波动甚至将其塑像震碎,而他竟如俎上鱼肉,毫无反抗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崩裂,最终轰然化作齑粉。
只是叶蜀清并不知晓,黎政之所以束手待毙,乃是赤袋不负所望,在关键时刻大展神威,将黎政禁锢于这片泥沼般的空间之中。
随着人偶陶身消逝无踪,彻底化为飞灰,叶蜀清瞠目结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若置身梦幻。
经此一役,古今虽精疲力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吞服大把丹药后,不顾鲜血淋漓的双目,即刻专注于破解阵法。
不知是天眼的神奇效能太过奇异,还是自身对阵法的天赋绝伦,亦或是绝境中的运气极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超然大杀阵竟被古今摸索着破解了近半。躲在阵法中唯一的安全角落,古今全神贯注,即便汗如雨下也浑然不觉,叶蜀清则静静地守在他身旁,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事态发展正如预先擘画那般稳步推进,然而,就在古今精神稍有懈弛的瞬间,因力竭导致操控一道芯火置入阵眼时出现了偏差。
“糟糕!”古今暗自咒骂,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随着那道芯火融入残阵,原本摇摇欲坠的大阵非但没有继续瓦解,反而愈发狂暴,紊乱至极且剧烈震颤起来,仿若末世之劫降临。
“师弟,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感觉大阵即将失控?”叶蜀清本不愿打扰专注的古今,可直觉告诉她必须有所行动,否则将大祸临头,这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的感觉没错,只是与实际情形稍有出入,大阵并非失控,而是即将自爆。”古今强装镇定,声音苦涩地诉说着这骇人的消息,仿若末日宣判。
“什么!”叶蜀清花容失色,面如金纸,娇躯微颤。
“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大阵终于爆开,扭转乾坤的力量汹涌澎湃而来,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被浓烟狂风吞噬,仿若蝼蚁之于洪流。
“不要……”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被彻底淹没,仿若风中残烛。
自爆的阵法化作无形的力量向四面八方碾压,所到之处皆被夷为平地,直至最后一道余波冲击在穹顶之上,本就遍布裂纹的穹顶愈发摇摇欲坠,仿若将倾之厦。
一个时辰后。
“咳咳”
一道微弱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古今艰难地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并未在爆炸中丧生。与此同时,鼻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胸前还有莫名的柔软。他想要起身查看,却浑身无力,仿若虚脱。身上之人察觉到古今的动静,连忙坐起身来。
古今这才看清是叶蜀清,只见她双颊泛红,羞涩地轻咳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地卷起覆盖在两人身上的长袍,不等古今开口,便急忙解释“抱歉,情况危急,未征得你的同意。方才爆炸威力太大,我别无他法,只能用这件避雷衣来抵挡余波,绝无冒犯之意,望你海涵。”
话未说完,便被古今摆手打断,接着古今轻声致谢:“若非师姐舍身相护,我恐怕早已性命不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怎会怪罪?”
叶蜀清闻言,低头否认,红晕满面,仿若春日桃花。
“精彩!精彩!”正当二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尴尬之时,突然从断壁残垣之外传来一阵嘲讽之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二人转头望去,发现竟是同门的执事庞狷。
叶蜀清顿时面露愠色,质问道:“庞执事,大战在即,同门惨遭屠戮,你却躲到哪里去了?”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古今扯住衣袖制止。
古今瞥了一眼庞狷,似笑非笑地说:“师姐,你错了,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执事,而是渔翁,坐收渔利罢了。”
“不愧是聪明人,既然被你看穿,那我也不废话了,交出来吧?”庞狷见古今洞悉一切,也不再佯装,伸手索要,神色间尽是贪婪。
“你早就知道其中的秘密?”古今饶有兴致地盯着庞狷,转移话题问道,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
庞狷环顾四周的废墟,神色傲然地坦言:“不错,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本门派派我在外驻守是游山玩水吗?这黎蜀国内,称得上宝物的唯有七殇剑的白殇与皇帝黎政的宝阵奁,其余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俗物罢了。”
叶蜀清被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一头雾水,但她也非泛泛之辈,通过二人的对话稍加推测,竟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结论,仿若窥见了黑暗中的隐秘。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古今,见他面对庞狷时那满脸的不屑与鄙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眼前这二人似乎有着深仇大恨,而且古今镇定自若的神情表明,他早已掌控局面,难怪他……”叶蜀清恍然大悟,虽然不清楚二人的是非恩怨,但至少明确了立场和形势,仿若拨云见日。
“既然如此,你在入城之前为何要贬低白剑的价值以保护古今的安全,难道就没有一点同门之情吗?”叶蜀清仍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不停地劝说,试图唤起庞狷的一丝良知,仿若徒劳的挣扎。
“那是因为白殇剑若被其他门派夺走,我未必有机会得到,但若由他保管,我便有十足的把握,随时可取,毕竟以他的实力,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古今解释清楚缘由后,摆手示意叶蜀清不必多费口舌,神色间透着一丝无奈。
“只是我也有一事不明。”对于古今二人的态度,庞狷毫不在意,反而反客为主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贪婪。
“说吧,还看上什么了?”古今心中有数,明白庞狷要说什么,却没有直接点明,只是哂笑,仿若洞悉一切的智者。
“你刚才施展的最后一招是什么?似乎与仙剑术同出一源,但又有所不同?”庞狷被古今那惊艳的一招深深吸引,按捺不住心中的贪欲,询问其中的奥秘,仿若饥饿的恶狼觊觎着猎物。
“眼力不错,那正是仙剑术的最后一式之人剑合一。”没想到古今竟毫无保留,和盘托出,神色间透着一丝洒脱。
此话一出,不仅是胸有成竹的庞狷,就连一旁神情淡然的叶蜀清,也面露惊愕之色,呆立当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沉浸在这惊人的消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