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擂台之上,杀得酣畅淋漓,不知不觉间,已过百余回合。每一次碰撞,都似惊雷炸响;每一回拳脚交错,都如电光火石。
古今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沉浸在激战之中。在高度专注的状态下,他竟有意外之获。此时的他亢奋至极,周身血液如汹涌的江河,逆流循流,急剧加快。奇妙的是,随着这般变化,肉身之力竟陡然攀升,速度反应和力量皆更上一层楼。进入这种奇异状态后,他的武学造诣亦是层层递进。其实,在之前战熊威名之时,他便隐隐有所察觉,只是当时战况紧急,无暇在意。如今知晓如此奇妙机能,古今斟酌再三,将此状态命名为修罗体。
虽说不知其中缘由,也未曾听闻史料中有相关记载,但既然有益无害,他便不再纠结其他。若非要说出此般状态的弊害,便是在身处其中时下,会忍不住有嗜血之感,出手时亦难顾轻重,只能强施意志进行压制。
言归正传,场中战况错综复杂。起初,众人见古今手持赤袋,模样滑稽,皆以为他是装疯卖傻。可待到交战,才惊觉此袋确有独特之处。它虽无攻杀之用,防御力却异常骇人,将那青衍文的念器攻势尽数抵挡了下来。
古今虽身处下风,却也凭借赤袋的防御和自身的顽强,教众人为之侧目。此时的二人,战得炽热,青衍文依旧牢牢压制着古今,因此古今时不时遭受拳脚攻击也不足为怪。毕竟,他腹背受敌,身周有土行盘伺机攻袭,近身又有青衍文拳脚相向。所幸其念力强横,将大部分攻击感应后卸力化去,可偶有照顾不及之处,便会饱受拳打脚踢。
此时的古今,早已周身负伤,皮肉青紫,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淌,染红了衣衫。但他心中却暗暗称赞,青衍文当真是劲敌。他心想,若不是靠赤袋化解念器八成伤害,自己恐怕早便失去一战之力。这般思想后,他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愈发自信。他相信,如今自己以一阶之力便能与之交战而不落下风,倘若自己步入更高阶位,必定远超于他。
再看青衍文一方,此时虽然压制着古今,但心中却愈加凝重。他暗自思忖:“这名少年的战斗天赋万中无一,果然与那人一般!”如此思量后,他愈发不遗余力,全力出击。
随着战事又进七八十合,古今终于一招不慎,被青衍文的拳脚与土行盘同时袭中。巨大的冲击力将其击飞,他口角溢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落在地。然而,古今强忍剧痛,当即起身。他缓缓擦了擦嘴角的血,心中依旧在紧张地思考着对战之策。青衍文此时则立于原地未动,土行盘悬荡环绕于身周,如伺机而动的猛兽,静视着古今。
古今脑中急转:“果然,若只是一味地思虑防御,便决计无法取胜,只得破釜沉舟!”如此思定,他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凝视之下,慢慢收起了赤袋,左手握拳,右手化掌,摆出了背水一战的架势。
青衍文亦知对方要全力以赴,故而再度催动土行盘运转起来,看架势正是方才施展过的盘承苍龙之术。与此同时,他双手化掌,却并非之前所用的伏魔拳,而是掌力,一时间看不出任何端倪。其并不先手,而是正视古今,沉声道:“既你欲要动用最强一击,那么我也自当倾尽全力,使出我的必杀绝技,能否承得住便看你的能力了!”
古今闻言,面色凝重,却并未回应。便在某一霎那,二人心照不宣地霎时同出,如两道利箭般冲袭向对方。青衍文低喝道:“盘承苍龙,山海掌之排山倒海!”刹那间,气势磅礴而出,似有崩山覆海之能,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古今一眼便识得,此掌远比伏魔拳强横。他回想玉无瑕虽然肉体单薄,但好歹也是修行之人,也不至弱不禁风,即便如此,一招伏魔拳便无再战之力。而此刻的山海掌仅看气势便远胜一筹,若是挨上,必将性命垂危。
无暇多想,古今也低语一声:“七重内里劲,摩诃断水逆。”摩诃二掌断水逆,此掌需气劲外放,而古今虽未修习成功,此时依旧气劲紊乱,只具雏形,此番却用将出来以作杀招。
二人瞬息间便撞至一处,四臂齐至。由于古今放弃防御,土行盘风驰电掣般击撞在他的脊背之上,排山倒海掌亦结结实实落于他的胸膛。一刹间,古今将七重劲与开枢掌用左手单演,此番也只是一念之间所思,至于演化如何则不得而知。七重劲被青衍文侧身而躲时误滑肩头,再收手即出开枢掌打在其胸,而断水逆则落在了其腹腰。
两人僵持片刻,而后古今飘然倒飞,青衍文则连退数步后单膝跪倒在地。此时场内霎时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屏气敛息,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两息之后,二人俱是站立起身。
古今此时吐血不止,浑身如被车撵相撞,若非肉身坚韧异常并施展修罗体,此刻怕是已然动弹不得。如今他挺而不倒,全是凭借着顽强的毅力。此刻,若要动一下手指头都难,只是不知青衍文却如何。放眼看去,只见青衍文双目失神,似是在看古今,又似在眺望远方,神情繁复。
少顷,古今终是强撑不住,摇摇晃晃再度踉跄退倒。反观青衍文依旧颤颤巍巍而立,古今不禁暗自摇头,心中叹道,此战果然还是败了。
青衍文此时却仰天稍伫,口中喃喃不已,既如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古今而说:“不愧是两兄弟,俱是如此变态。三年前,我与长我一岁的古剑生交战,未料想被其轻而易举地击败,他确为不折不扣的天才。那时的他和你如今一般大,难料三年之后我竟又垂败于你,果然我的修炼一途仅是笑话。”说完,他便倒地昏死过去。这才让众人知晓,青衍文亦是在硬撑伤痛。
如释重负的古今仰躺在地,轻声苦笑道:“是啊,兄长也是我追逐的目标,可话虽如此,若是教我变作他,我却万不情愿!毕竟这才是我……但对于此战,你并非输我,只是你风质太过正经,若真要败我,并不消与我正面拼杀,必有千百种败我之法,只是你不屑罢了……”仅此几句后,古今便再说不出话来,只因体内此时已是翻江倒海。
当太医郎入场救治之时,却发现已昏厥的青衍文忽而嘴角微扬,而后恢复寻常。此次角逐宣布暂告一段落。
时值午后,待将演武场紧锣密鼓重新布置妥当,方才安排选手入场排阵站定,所有看客悉数落座后,太子李君仁方才崭露面目,而后扬声高告:“历经几日精彩绝伦的角逐,此次总角逐鹿会终于圆满收关。在此期间涌现出良多少年英才,只教感慨我国人才辈出。现将此次竞技的排行当众宣布,拔得首冠之人乃尘夕镇古今,次亚者为青阳镇青衍文,再季者乃玉兰镇玉无瑕……,以上十人乃脱颖而出者。”
李君仁将前十人序齿公布,只还未待场中呼庆声起便抬手息宁,而后继续道:“而为勉励少年之辈奋发意气,经圣上授意,所有参赛者均可进入灵药池涤荡肉身,而前十人则可入造化池修炼。不仅如此,前三甲者将有缘进入芜荒秘境寻求机遇!”
此言一出,场中先是万籁俱寂,随即爆发出震天高呼。“这般奖酬未免太过于豪侈了些!”这使得在场众人俱是惊叹,有子嗣获得此机缘者,莫不是感天戴德,而抱憾无缘者,虽是羡慕不已,却也为李君仁之举赞不绝口。
至此,大会已圆满落幕,众人获得奖赏后皆已倦归。
是夜,李君仁召见十人庆贺。古今与青衍文的伤势虽重,却是已能轻缓行动,不得不说,灵药池功不可没。席间,众人皆谈笑风生,唯独作为主人的李君仁虽看似面如春风,但眸间愁思却未逃出古今慧眼,只是并未点破。
听闻可入造化池,几人已然急不可耐。所谓造化池,并非寻常琼浆妙池,而是自古传承下来的灵蕴圣池。外界只传闻池水有涤荡凡身,强精固神之效,对肉身大有裨益,只是历来仅供王公贵族使用,此番开放属实未料。
在场几人因年纪相仿且又俱是修行之人,平日历经枯寂无趣,此刻皆敞开心扉谈天说地,探讨修行感悟,欲罢不能。最终是夜已渐深,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房。
一一送别众人,古今并未急于离去,而是自有想法,俗话说: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见众人皆离去,李君仁方才展露愁容,一回身却见古今竟悄然出现,当即转忧为喜道:“古弟为何不休息,今日又未设酒浆,莫不是喜不自胜,不酌亦醉么?哈哈”,这般强颜欢笑显得极为生硬。
古今则轻叹一声,随即皱眉认真道:“殿下,恕我直言,如今贼寇即前,国之在患,何不依我之计试试,若是……”“不可!”不待其出口,李君仁便斩钉截铁将其打断。而后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有大义,但此事并非儿戏,你并不知晓叛众何其残忍。我知你想将叛党引至埋伏之中,而后一举歼灭,但你可知叛党实力几何么?是何秉性,有何心机?你我俱是不晓得。”
见古今无言以对,当即又抚慰道:“你也莫要多想,如今我已想好,既然皇位之事由我一人独断,想必皇兄念在兄弟一场,应该不至于杀我。我这皇兄虽然心性不佳,之后百姓免不了遭受疾苦,却也不至于丢掉性命。你乃一颗好苗子,日后必定直冲九霄,今日你们十人,我之所以与你们如此造化,实乃私心。”
至此,古今知晓李君仁接下来所说定是嘱托,当即肃穆静听。“我且先将皇位传让叛党,你便聚集十人,潜心修炼,不消三五年,必定功高盖世。而那时民众亦必将怨声载道,而后你们十人便化正义之师,携众人之怒,诛昏君,除乱党,杀回此地,夺得皇位,而后再行推举明君,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古今听闻此处,当即摆手急言道:“万万不可,如是如此,那国将易主改姓!”正待再说却被太子喝道:“有民方是国,百姓只要安居乐业,便是国家无主又有何不可?”其之声振聋发聩,令人深省。此时多说无益,古今心知其欲以自己性命换得几年太平,毕竟禅让之史,鼎新革旧是也。当即为其之深明大义钦佩不已,只奈天妒英才。
翌日鸡鸣时,不待几人睡醒便被侍卫督促起床整装。几人初时略有不满,待听闻是要前往造化池,霎时满面春风,兴奋不已。所谓造化池,乃是钟灵毓秀之地灵气汇聚之所,其中蕴养的灵液可洗铅华,可铸肉身。
众人径至造化池,方才发觉并非一处,而是十座,无怪只选十人,而每座造化池分别位处不同石室之内,正是后宫的一处密地。按照卫兵引导,十人依照排行对号入座,古今所进入的乃一号石室,青衍文二号,以此类推。此时的青衍文再见到古今,已不同前日踌躇满志般郁郁寡欢,而是豁然开朗,安然展颜。
话说古今进入石门后,发现其中仅乃丈许空间,面前的水池非巨,只有水缸大小,石壁四周皆是萤曜石,呼呵三两声发现隔音效果甚好。他稍作运动预热身体,而后盯着绿莹莹的池水也不多想便一跃而入。就在池水漫过身体的一刹,顿觉浑身舒泰,口鼻中有葱郁芬芳飘然入体,沁人心脾,妙不可言。只觉肉身适应这道灵气后似是与之融为一体,而后肉眼可见的碧绿池水随毛孔进入体内,识鼎中念丹自启后旋转成涡,丝丝聚拢。
未想到这造化池竟对念道修行亦有持助,此般进度对自己而言虽是极慢,却也聊胜于无。肉身筋骨飘然若仙,虽不具强化之能,却有涤荡之效,不知这造化池中究竟为何物。只听说王公贵族的子嗣争得你死我活,也仅是三年方能入得一次,而太子此次却将之供予庶民,实为可赞。
浸泡良久后,古今便迫不及待自玉戒之中取出一物,乃是一个白玉玛瑙瓶。捧握着手中的玉瓶,其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因为这玉瓶所盛之物,正是商阶灵兽紫烟朱武之精血,价值不可估量。
他手握玉瓶,蹑手旋塞。怎料刚一打开,便有一股极具血腥之气伴随清香扑鼻而来,使其心旷神怡。再看这二三十滴殷红精血,其色极朱却有薄薄银光反照。贪婪地鼻吸此香,古今的修罗体竟霎时间自启,所幸他压制得快,当即清醒神智。想起前次饮食寅末熊精血的景象,此次精血品阶与之不知提升了多少阶级,能否挺得过去便只得试过再说。
初始之时,古今并不敢妄饮,正斟酌时低头看见在毛孔中进出的池水,当即灵机一动。他轻轻倒一滴入造化池中,但见一滴精血入水,郁郁池水当即变得赤红,且丝丝雾气缭绕,灵池瞬时沸腾。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池中血气如江河汇海般直经周身毛孔鲸吞吸入。刚一碰触,便如置身岩浆般灼热难耐,肤皮霎时由白皙变得通红,表皮之上亦屡现灼伤。如此钻心之痛虽难以预料,却是将其漠然置之,只强忍剧痛。
自食过寅末熊精血之后,古今如今的肉身之能已非一般修士可比,哪怕王虎龙这般几近专修武道之人亦望其项背。可此番方知,自己依旧小觑了高阶灵兽的精血之威。
口鼻中充斥血腥气,修罗体与天眼同时自开,他龇牙咧嘴,以天眼望向肉身之内,见精血入体后狼奔豸突般暴走,似有一头紫烟朱武咆哮,肉身寸厘则如笼困一般教其挣扎难逃。此时的肉身如鲸吞蚕食,贪婪地汲取造化池中精血。
时过良久,古今终是渐行适应此种痛苦,便敛定心神,于池中盘坐,肉身之伤由灼伤到修复,结痂剥落,再到灼伤。如此反复,池水中的精血终是被吸收干净。
望此碧郁池水,再开天眼内视,发现如今筋骨较之前愈发坚韧,似是成倍增长,握拳试力,蕴含爆炸般的力量。古今听闻此种险方并无人所试,若有常人有此想法且往试者,皆是命陨身损,惨赴地府。自己虽是侥幸成功,必是自己与常人有异,只是如今却难以分明,只得将此归功于天眼。而至于修罗体之能,即便是开启天眼亦看不出其中端倪,便暂且不顾。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再度向水池中倒入一滴,而后便重复龇牙咧嘴……
不知道过去多久,再度吸食完一滴精血,自觉肉身空前绝后。此时将精血倒入造化池中已无奇效,转而便向瓶中看去,此时紫烟朱武精血已剩四五滴。果断倒入两滴在池水之中,却依旧发现除略有灼热之感以外,亦无难忍。再看此时的肉身通透白皙,似是白玉雕琢,但只有自己知晓肉身之力何其强横。吸收完毕,着眼望瓶中最后两滴精血愣个半晌却无动作。
时间分秒即逝,便在某一霎那时,见其忽的双目顿睁,眼神凌冽,坚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