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溶洞

暮色染红溪水时，水面倒影突然凝固成油状物质。

柏钱被两名青年猎户押送到祭台上，巫医布满赭石纹的脸从倒影里浮出，她手中的骨刃慢慢他他靠近，直到抵住他的咽喉，刀柄镶嵌的绿松石突然爆出电弧，在皮肤上烙出条形码状的焦痕。

“取出神物！“

老妇人张开嘴露出狰狞的獠牙，嘴中的腐臭味扑在柏钱脸上，骨刃下压的力道让他颈动脉突突狂跳。

她伸出枯槁的手指强行掰开柏钱手掌，将其按进粘稠的倒影里。

手掌触碰到水面时，瞬间翻涌如沸粥。柏钱感觉整条右臂如同被塞进了绞肉机，每寸骨骼都在水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孩童们看见突然沸腾的水面，发出阵阵惊呼。大人们的脸上却流露着凝重的神情，有不少的妇人眼中还带着惊恐。

柏钱的手掌在水里不停抽搐，只见一个圆柱体缓缓浮出水面。柏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那支在暴雨夜坠落的强光手电筒，此刻正闪着诡异的蓝光。

巫医见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被吓得踉跄后退。这时，手电筒自动亮起，光束扫过岩壁的瞬间，隐藏在藤蔓后的青铜暗门突然显形，门环上的饕餮纹开始扭曲，随后在门环上游动起来。

“雷神之眼！“

猎户们慌乱地扔掉手中的武器，惊恐地匍匐在地，作出跪拜状。

这时，巫医却目露凶光，举起手中的骨杖用力劈向手电筒，金属外壳顿时崩裂开来，飞溅的塑料碎片划过她脸颊，在皱纹里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豆粒大小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

柏钱趁机抽出右手，翻身滚向旁边的岩壁，发现手掌灼痛处鼓起的水泡正排列成饕餮纹样，与暗门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不由让他陷入沉思。

在他沉思之时，倒在祭坛上方的手电筒残骸突然悬浮半空，LED灯珠在众人头顶投射出全息影像。

2023年的柏钱正在ICU抢救，1999年的考古队挖掘着这扇青铜门，西周时期的奴隶用染血麻绳拖动门环。三个时空的画面同时挤压在岩壁上，形成了一幅饕餮的影像。

巫医再次高举骨杖，用力击碎投影，散落的光斑，在此时化作萤火虫群，径直钻入青铜门缝。

蜷缩在暗门阴影里的柏钱，此刻正看着电池液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道奇怪的纹路。

巫医突然举起骨杖向他袭来，柏钱慌乱躲避，最后骨杖穿过他腋下的空隙，撞击在青铜门上，发出刺耳鸣叫声。

夜幕降临，西边升起一轮血月，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在月色之下再次蠕动着。

柏钱此时正背靠着岩壁喘息，这时，他发现巫医骨杖在月光之下，竟然熔化成银白色的液态金属，正沿着石缝流向自己脚踝，那些液体触碰皮肤时，腕表残留的电路板突然复苏，破碎屏幕闪出“404“错误代码。

旁边小溪上的倒影，在这时变成实体化，那掉落在探方里的洛阳铲，从水面浮出半截铲头。

他用尽全力往洛阳铲冲去，伸手抓住铲柄用力挥向身后的藤蔓，铲刃触碰到藤蔓时，却从青铜门内刺出，削断了他鬓角一簇头发。

那跪拜着的猎户见状，惊恐地发出声声高呼。那铲柄上刻有的“2023文物局“的钢印在红月的影照下，竟被镀成甲骨文，每道笔画都在向下滴落青铜溶液。

柏钱见状，虽心生恐惧，但也紧紧抓住用铲柄，利用铲刃割断脚踝草绳。

这时，他身后的整片岩壁，呈现半透明状。月光穿透山体，照出内部盘根错节的青铜管道，里面流淌着不知名的白色液体。

他脚下的青石板发生摇晃，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晃动停止，青石板开始缓缓下陷。柏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敢动弹。

远处的巫医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她溃烂的双手径直插入半透明的岩壁，双手紧紧抓住里面的青铜管道。

她用力往外扯，竟从青铜管道里扯出一段光纤电缆。

电缆断口迸溅起点点火星，火星触碰到旁边的枯藤，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在血月映照下变成冰冷的幽蓝色。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巫医一时恍了神，在这期间，柏钱趁机冲向青铜门，却发现门缝里卡着的混凝土块正在融化，露出内部锈蚀的齿轮组。

柏钱见状，这分明是一只机械腕表的机芯结构，此刻竟然以青铜器的形态在运转。

柏钱对这方世界感到更加疑惑，一个原始社会部落，居然会出现一个划时代的产物，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那些猎户见状，身体上不停的颤抖，恐惧地发出阵阵高呼，像是在乞讨神明的宽恕。

此时，血月己移至正中，柏钱看见月光下的山谷竟然发生时空折叠。东坡是部落茅屋，而西坡则是考古营地，两处时空叠加在一起，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在虚空中不断交错。

柏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事物依旧如此。他惊恐地踏出青铜门，刹那间，双眼被一块布料盖住

柏钱址开盖在头上的布料时，发现竟是周师姐的防水衣。防水衣在他的手中变大，并不停地缠绕着他，直至把他缠成一只巨型的茧蛹才停止。

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存来，柏钱用尽全力撕扯，才从防水衣中挣扎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中的面料在这时开始硬化，变成龟甲的质地。

柏钱见状，惊慌地把手上那变异的面料丢掉，踉跄后退，一不留神，跌进溶洞暗河里。

柏钱在水里拼命挣扎着，水流如同不要钱般灌进他的嘴，窒息感再次涌现。

在水里扑通了几下，柏钱终于浮出水面，手中的洛阳铲却依旧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喘息间，他看见水面的倒影里站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身上裹着一块兽皮，手上持着青铜钺，在他背后的岩壁上插着几根火把，影子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下，忽长忽短。

“左边！“

倒影里的自己突然朝他挥钺劈砍，惊慌之下，柏钱本能地抓起工兵铲向左横扫，金属争鸣之声在溶洞内响起。

两把武器隔着水面同时击中岩壁某处，青铜与钢铁的火星坠入水潭，点燃了漂浮的白色浆液。

火焰瞬间升腾，整个水潭变成一片火海，柏钱惊恐地拍着水面，以求那火焰离他远些。然而，火海依旧把他包裹起来。

柏钱抱着必死的决心合上双眼，身上却没有存来该有的灼痛感。他疑惑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这火海对他没有丝毫伤害。

即使是这样，身处在火海之中的柏钱，内心深处，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他不断地往岸边游去，才发现自己的每个动作，倒影里的那个穿着兽皮的自己也会跟着做。

他顾不了这么多，当前最好应当是先上岸。费了不少的力气，柏钱才爬上岸，他躺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想起刚才的画面，从岸上探出头来，他看到那穿着兽皮的自己也挥出头来。

他摸索急救包里的止血粉，倒影中的自己也从皮囊掏出骨粉；当他用考古刷清理岩壁苔藓时，对方也正用青铜刀刮削祭祀符文。

两把工具在虚实空间同步运作，岩粉簌簌飘落间。

一滴滴的水珠从钟乳石上滴落，每颗水珠都在悬浮在半空之中，映射出不同的影像。

这时，倒影里的自己高举青铜钺，现实中的柏钱也下意识抡起工兵铲，两把武器以完全相同的轨迹同时砸向岩壁。

刹那间，岩壁被剥落一层厚厚的土块，露出夹层里嵌着的一具骸骨。柏钱惊恐地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

他看到那具骸骨的左手正握着洛阳铲，右手紧紧地攥着一个玉璋，在头骨天灵盖上，插着半截5G基站天线。

他爬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洛阳铲，铲柄上的甲骨文，与他手上的那把洛阳铲铲柄上的一模一样。

他伸出右手抚摸着那副骸骨，倒影中的自己也同时伸手，岩壁在这时却成了潭面，两人指尖相碰，溶洞里突然播放老张的安全讲座录音。

老张的电子音在溶洞中造成回响，柏钱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去，后腰撞上尘锐的石柱。潭水里的青铜钺在这时开始实体化，锋刃擦过他的脖子，在他的肩膀上割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水顺着手臂滑落，滴进水潭里，造成片片波纹。

波纹泛起时，血丝突然逆流而上，悬浮在半空中变成一条长长的红色丝线。

柏钱顾不上肩膀处的伤口，他好奇地望着这条血线，顺着血线望去，发现自己的血液正在编织某种拓扑结构。

柏钱好奇地用手触摸，在指尖触碰到血丝的瞬间，长长的血丝变成了一滴滴的血珠，并猛然坠地。

血珠触及地面时，岩层突然响起巫医的骨铃咒语、无人机的引擎轰鸣、青铜器铸造时的淬火声。多种声音同时炸响，震得他耳膜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