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姑娘,这边请。”许是因为霓梦见到泠萱是女儿身的惊讶,称呼刹那间的改变,叫出有些结巴。
兰看了看她,便跟着她得脚步踏过漫长的长廊,转过几道曲折婉转的回廊小路,到达了王爷府的厅堂。
范依依并未像琀溪说的那样,容不下她在王府中生活,反而派自己的贴身丫鬟送来了一套绛紫白玉兰长裙,袖口与裙摆银丝滚边,袖身和裙身都绣着大朵大朵盛开得纯洁无暇的玉兰花,衬在紫色的裙面上多显清秀淡雅。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紫色蝴蝶纹的娟鞋。发髻送送挽成蝶兰髻,插着一支蓝玉银霜花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面颊上粉黛略施,秀丽端庄。
王府的厅堂很宽敞,四周装潢布置得井井有条,分外雅致。墙上挂着幅双鱼戏水的水墨彩绘,水中鱼儿追逐嬉戏,栩栩如生。
跨过门槛,便有一股喷香扑鼻的菜香惹得人的肚子呱呱叫起来。两个身材匀称的丫鬟立在一旁,檀木雕花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精致美观的玉碟、玉碗、玉盘,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式纷纷呈现在桌上,尽是些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桌旁的三人正在互相谈笑,闻泠萱进来,三人的目光便同时望向着这边。
范依依的眼中带着一丝惊艳以及些微的嫉妒,瑨墨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琀溪怔了半晌,翘了翘嘴角。
“想不到我不合身的玉兰裙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别有风韵,不愧是表兄带回来的女人。”范依依凤眸扫了扫,吃味的说道,神色间又透着一股自己拆穿了泠萱是女儿身的得意。
虽然这幅身体的年龄与范依依的年龄相仿,但范依依从小便养尊处优,与泠萱比起来,体态更是丰腴了一些。
泠萱如水的眸扫过桌上人的脸颊,抚裙坐下。
范依依见她没说什么,先是望了一眼瑨墨,又瞧了一眼琀溪,见他们的神情并不惊讶,反倒疑惑起来。
“难道表兄一点都不惊讶?” 琀溪闻言倒是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依依大小姐,如果你发现你表兄带个美人回来,你还不得又大闹一场?多亏我先带她去了我们云锦阁好好打扮了一番,却不想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琀溪的语气间仿佛很是了解范依依的个性,话语中带着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范依依闻言脸颊一红,“好呀!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噘着小嘴怒嗔道。
瑨墨一直都没有发言,半晌,柔声才道:“依依,泠萱是表兄带回来的,你也不要追究那么多了,赶紧让大家尝尝你亲手下厨做的鲍鱼燕窝粥吧,一会凉了该不好吃了。”
瑨墨拿起小勺轻轻乘了一点,放在唇边轻吹两下,放入口中。“不错。” 瑨墨冲着依依微微一笑,心想终于绕开了之前的话题。许是听到表兄的赞赏,范依依霎时松开眉头,嫣然一笑,露出丝得意的神色。
“好吃就多吃点,几天不见,表兄可是瘦了呢。”依依此时小鸟伊人开始关心起瑨墨来,然后又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放入琀溪的碗中,“来,尝尝我的手艺。”依依笑望着琀溪,“哟,两天不见,咱们小郡主也是比先前温柔多了啊。”琀溪调笑着依依,却没发现依依面颊的更红,害羞得微微低下头来。“哪有啊。”
泠萱也丝毫不客气的随意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入口中,口感不错,肉嫩献滑,又有营养。敢情王府每日都有此等美味佳肴,与贫民百姓比起来,天壤之别。
瑨墨夹了两个素三鲜放入碗中,拿起桌上的白玉袖珍酒壶酌了一杯,执起拂袖一饮而尽,袖起袖落间满是皇族的贵气。
范依依蹙着眉头望着瑨墨一眼“王兄向来不喝酒,今天这是怎么了?” 闻言琀溪轻笑了两声,叫依依莫要多管,举起酒杯与瑨墨对饮起来。
“墨兄,既然这么痛快,咱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琀溪道完喝下一杯,举手投足间还掺着丝身上自有的媚气。随后夹了一小片清蒸桂花鱼的鱼肉,沾着汤汁,放入口中。
“呵呵,干。”瑨墨温柔的一笑,又饮一杯,唇齿留香。
夜幕未临,晚霞依依,残阳伴晚霞,烟卷云潋沙。
此时的王府各处,被绚烂的晚霞映衬得格外婉转,似乎带着些暖意,醉入人的心。
这是泠萱在王府住的第一个夜晚。
这里没有高楼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繁华喧嚣的热闹街道,唯一有的,一盏烛灯,一桌佳肴,一壶美酒,四个人。
她不得不觉得自己的灵魂因为太想过于宁静,所以一时间也迷上了这个场景。
见他们吃得差不多,范依依便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便见一个家丁端上来一锅人参乌鸡汤。她为桌上的每人乘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摆在桌面上,散发着香味,细细品尝一口,鲜到骨子里。
兰看了看瑨墨,他面色有些潮红,许是与琀溪喝酒喝得有点急,胸口的衣衫不自然的敞开,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范依依一直照顾着琀溪,时不时的劝着瑨墨少喝一些,望着泠萱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不知不觉,夜色降了下来,一轮圆月浮在天边,再过几天,便是元宵节,和家人团圆的日子。泠萱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回头,却见瑨墨站起身来,月白色的长衫笼罩在他修长的身躯上,透着无法言表的气质。瑨墨走起路来稍微有些不稳,兰见状,下意识的刚欲扶住他,却被他紧紧握住了左手。
“来。”瑨墨用极温柔的语气说了声,让人的魂魄被这抹温柔蛊惑;泠萱不自觉得跟上了他的脚步。
屋里,范依依见状,刚欲起身追随,却被面色微醺的琀溪叫住。
“依依,别去。”
王府后院,别样一番风景,比泠萱想象得要空旷得多,亦美得多。
烟笼寒水月笼沙,沧月亭。
此亭通过一段小长廊,绿瓦粉墙,立于水中央。月光静静的浮在湖面,撒在亭身,淡淡的透出一丝凄幽。水面泛着柔美的月光,涟漪荡漾。兰挣脱开被瑨墨握着的手,“有什么事么?”她望向他那张俊美清秀的面颊,然后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眸色如水,透过月光,她隐约的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自己的身影。
月光映在瑨墨的脸上,尤为突出高耸的鼻梁,薄抿的唇。他就这样定定的望着泠萱,眸中温柔如水,使她觉得有些不自然。半晌,薄唇翕张:“没事,你让我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你一会。”他说的那般云淡风轻,却让泠萱的心微微不舒服一下。
‘或许,当他彻底失去寻找妃子笑的希望的时候,就这样,自己闯进了他的生活,让他未曾了却那段牵念。’此时泠萱心里默默的想。
不经意间,他居然伸出手臂轻揽她入怀,泠萱顿了顿,瑨墨的身上透着一股紫檀香,令人心神气定,的确是很温暖的怀抱,但是这不属于她。
“若我一世繁华,你愿不愿跟我携手到老?”音凉如水,却字字滴在了泠萱的心里。不,应该是妃子笑的心里。
兰娇小的身躯推开了他,眼中浮出一丝坚定。
“王爷,请您自重。”瑨墨闻言晶莹的眸微微一颤,而后竟露出一种飘忽不定的凄楚,眸中泛着水光。
她竟这样唤他。
瑨墨俊俏的面上有种让人看不出的神情,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转过身,背对着她的那一刻,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眸中透着股讥讽、玩味,只那么一瞬,寒彻人心。
未等兰回过神来,瑨墨便拂袖而去。月光撒在他的一尘不染衣衫上,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又那般孤寂。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形,泠萱的心似乎有意无意又是一痛。
‘她这是在可怜我么?’瑨墨默默的想着,眸中透着丝不屑。
似乎,跟这个女人的游戏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