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祥云坐在天台吹风的时候,离开医院后的李安硕,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而是来到了医院边幸福花园9号楼5单元301。
他想买回这栋房子,因为这是当年他送给祥云的求婚礼物,也是两人准备用来做婚房的。经过手下人多方打听,刚才得到消息,房东现在就在这个房子里。
驱车到楼下,爬上3楼,李安硕敲响了301的房门,让他意外的是,应声而开的门里,站着的人竟是刘熙娜。
看到对方的两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不过刘熙娜很快恢复了正常神情。倒是李安硕,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好像是我应该问你的问题。”刘熹娜笑着,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
李安硕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倔强小猫,强装着自然:“你,买下了这所房子?”
“嗯。”
“你为什么买下这座房子?……怎么想起买房子了?”
“喜欢,就买了。”
李安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觉阅人无数,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女人,让他怀疑起自己。
隔过刘熙娜,李安硕看着她身后的屋子。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物品,却并不熟悉的房主人。
“你可以进来看。”刘熙娜循着她的视线,主动让到一旁。
“可以么?”
“我的不就是你的”
李安硕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玄关头,这里能看到整个屋子的布局,他的目光,却一下锁定在了窗户前挂着的那只旧式灯泡上,里面封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千纸鹤。那是他亲手给祥云做的生日礼物,却像被遗弃了似的,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那个灯泡一直挂在那吗?”
“那个么?一直挂在那里,好像是没人要了,我就留下没动。”
李安硕感觉胸口像被大锤闷声锤了一下,有点闷:是像那根簪子一样,丢了就不找了?还是就是不要了?
“它很好看,不是嘛,很特别。”
李安硕想起自己将这个得意的艺术品送给祥云时,她看了一眼,说了句“土帅土帅的”
“还有那里,你看那个墙壁……”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刘熙娜已经开始给李安硕介绍起了这个房子,她真的把他当作是来看房子的?
“我还有事就……”李安硕转身想离开,刘熙娜却挡在门口,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刚来就要走吗?那来干什么了?”李安硕不知道可以回答什么。
“留下来陪我看看房子吧,我们的房子。”刘熙娜关上她身后的大门,越过他走进了客厅,原本站在玄关的李安硕依旧没动。
“你看这里之前应该是个照片墙,”刘熙娜站在客厅那面长长的空墙前,看着上面一个一个的长方形印记。
李安硕不用抬头,也知道那里曾经的样子,那些照片,是十年之前自己和祥云一张一张贴上去的。
“不过,第一次来这房子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这些照片,估计是房子的原主人打算卖房,就提前给取掉了吧。但是听说这里之前住的一对夫妻,男人得了躁郁症,犯起病来,就打女人,总是把女人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伤。据说,这个屋子里,每天都是鬼哭狼嚎的,凄厉的很。好像邻居们受不了还报了警,最后逼得他们不得不卖了这栋房子。如果这些照片还在,我倒真想看看他们的样子,照片上的他们,是幸福的么?”
“不要再说了。”李安硕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冒出拳头砸在孟祥云脸上的画面,他在发抖,刘家旭告诉他祥云的现状时,没有给他讲过这一段,虽然真假不定,但听到刘熙娜的一字一句,李安硕就想起在拳馆时澍春的神情,那是一种挨打过的神情,只有挨打,才会惧怕,只有亲眼看过挨打,才会憎恨。
“你不是对这个房子感兴趣么,不然来这干嘛?”
刘家旭转身要走,刘熙娜追问道:“那个灯泡很漂亮,不是么?很特别。”
李安硕回头看着灯泡,它挂在那里,像是被遗弃了的灵魂。他没言语,转身径直走掉了。
身后,刘熙娜摘下窗户前挂着的那只灯泡,紧紧地攥在手里。
医院天台上的祥云一直坐了两个小时,直到过了零点才下楼去,到了7楼,韩灵仍旧站在护士台前,看到她,韩灵道:“4楼401的病人想见你。”
“401的病人?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现在么?”
“嗯,现在。”
祥云走楼梯往4楼去,盘旋的楼梯上,她想起那天和原丹见面的情景,她就站在4楼,仰头看着自己,美丽如初,那天她没有问原丹为什么会在医院,此时,她敲了敲401的房门,一个声音轻轻道:“进来吧。”
推门进去,看到病床上将近十年未见的李阿姨,祥云轻轻问道:“阿姨,您怎么了?”
“来,过来坐。”李阿姨将自己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示意祥云坐在床上她的旁边,“需要附件切除,一个小手术。”
“怎么没人陪床?”
“我让护工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手术?哪个医生做?”
“明天的。说是预定了赵医生。”
“赵医生是个资历很老的医生了,我当学徒那会,他还做过我的带教医师。”
“是么?我很是放心的。”
“那您应该早点休息。”
李阿姨笑了:“知道你是好医生,咱们多年未见,就别嚷我了。快让我看看,变样了没?”
李阿姨拉着祥云的手,端详了祥云半天,祥云只是低着头微笑。
李阿姨突然握了握祥云的手,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祥云先是一愣,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阿姨,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李阿姨伸手摸着祥云的脸颊,祥云的泪水流在她的手心里:“孩子,当年的事情,别怪阿姨。”
祥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
上了年纪的人,更是易哭,两人无声的泣了一会,擦了眼泪鼻涕,李阿姨才继续道:“当年我的选择,伤害了你们,阿姨我心疼,但是我不后悔。你可知道,那李安硕,他是我一步一叩头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当年,当我知道他生下来就带着病的时候,你可知道,阿姨我有多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怎么没有给我的儿子一颗健康的心脏,没给我的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么几年,我抱着他,到处求医问药,风雨无阻,我只在心里祈祷,只要能让我的儿子健康的活下来,哪怕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也愿意,祥云啊,你可知道,李安硕,就是阿姨的命啊,可是你妈妈的那句话,那就是在阿姨的心上捅刀子!那是要阿姨的命啊。”
“阿姨,别再说了。”阿姨的话,又招的两人涕泗横流,也像是刀子,扎在祥云的心上,她乞求着,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
“祥云啊,这都是命,是命啊,命运的选择,改不了。既然是命,我们就得认,就得放下,只有放下,人才能活啊。”
祥云点点头。
“阿姨活这么大岁数,只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个缘分啊,断了,就续不上了,这就是命啊,你和李安硕,如今各自成家,各有各的责任,缘分也是,到此为止,结束了,就续不上了。所以,孩子,要放下啊,只有放下,人才能活。”
“阿姨,您不用说了,我明白。”
“孩子,明白和做到是两码事,你得答应我,为了你和李安硕,为了大家都好好的活着,你要做到,不然阿姨我上手术台,都不会安心的。”
“阿姨,我答应您,我向您保证,您得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手术,您得休息,保存体力,我真的向您保证,您赶紧休息吧。求您了。”
“好孩子,阿姨知道了,好孩子。”
“那我走了,您赶紧休息。”
出了病房的祥云顺着楼梯直接来到了一楼,出了住院楼,站在寒冷的夜里,深吸了一口气,秋的凉意,就钻进了每个毛孔里,刺的她骨头生疼,无奈返回大厅,按了电梯上键,祥云盯着在她面前不断开合的电梯门,却久久挪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