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汇殷彻进了中央实验室，海梭从转椅上转过来，一只手里握着刀，一只手里捏着一块像是茎块的东西。
“欢迎回来。”海梭盯着他。
自打上次做完眼睛的改造后，汇殷彻得到了一个小长假——很短暂，因为他没歇多长时间就不得不再次忙碌起来。一般来讲，除非是有一个较长的休整期，否则汇殷彻不会轻易回到协会。
“我找到了一个搭档。”
“哦？”海梭眯起眼睛，端起桌子上的烧杯喝了一口。“你磨合过了吗？”
“磨合了。”汇殷彻自信地道，“三年之前。”
海梭差点没把自己呛着。他从汇殷彻的表情上隐隐约约读出一丝坚决。“磨合了多长时间？”
“五年。”
海梭微微一僵。“噢，该不会是那个……我记得以前让你训练过一个转基因幼体五年……是幼鸦-06吗？”
“对。她叫致溟，致信的致，大海的溟。”
还真是。海梭微微惊愕，随即理智回炉。
“真会挑。敢情你这是训练战力的同时还增长了感情？”恢复了理智的海梭毒舌技能绝对拔尖。
“可以理解。”汇殷彻忍住回怼的欲望。待会还要海梭帮忙安排考核，汇殷彻不想致溟压力过大。“还有，”他强调道，“我现在是终武的徒弟。审核不打算宽络点吗？”
海梭愣了一下。
汇殷彻率先笑出了声。
接着，海梭荡气回肠的大笑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行啊，”海梭忍着笑，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汇殷彻都怕他手里的刀一下子捅到他自己手上。“终武两分钟内能撂倒四十个训练机器人，折半算，那姑娘一分钟内至少能撂倒十个。”
“六个。”汇殷彻坚决地反驳，“致溟是鸦神代言人，诅咒对无机物不起效的。她的体术又没有——没有终武强。”
“好好好，那就六个。”海梭见汇殷彻这么护短也是稀奇，看来他是真挺喜欢这丫头。“她要是打不过——”
汇殷彻比了个手势，脚底抹油般跑了。海梭好笑地站在原地，放下刀和茎块，准备传送到协会的考核场里调度机器人。
少顷，致溟就被汇殷彻拉出了银刃号。她环视四周，感叹了一句协会的停机坪真是……大。
整个停机坪仿佛在一个半球体里面，停机坪边缘撑起弧形称重装置，朝着天空聚拢而去，在穹顶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供舰船穿梭。
在球体里，密密麻麻的停靠位依附在球壁上，到处都是舰船的灯光和停机坪里自带的人造光源，一眼望去，停靠的舰船多得几不可数，而银刃号只是其中一员。
汇殷彻一边带着致溟朝协会大厅走去，嘴里还不忘了介绍。“协会大厅是一个中枢性建筑，从那里可以直接传送到进修学院和其他基础建筑内，当然它最主要的功能还是办公和考核。”
“最上层是高层专用区，一般学员是上不去的。高层们主要负责核心技术攻关和政治决策等核心事物，他们平常都在另一个隐蔽的空间站办公，基本上见不到人影……但这次你考核，得有一个高层过来审核。”汇殷彻拉着致溟穿过内厅，走上升降梯。
“我会待在控制室里，待会你进去考核场后会有广播指示，啊——考核内容是，”汇殷彻示意致溟靠近，小声咬耳朵。“一分钟内打六个机器人。型号比星际暗部的稍大一点，但跟我飞船上的是一样的。你小时候打过，记得吗？”
致溟一时间回想不起来，汇殷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往另外一边走，自己则拐进了去控制室的走廊。
致溟耸耸肩。片刻后，她已经站在考核场的门前。
她推开门。
考核场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场地，致溟向上看，看见了对面的墙壁上镶嵌着玻璃。隔着玻璃她看不到里面的人，但那应该就是控制室。在控制室底下，整整齐齐码着六个机器人。
比起星际暗部的训练用机器人确实有点大。但致溟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知道胸口那块被厚厚屏障保护住的能源核心是他们的弱点。只要用枪射击能量源，机器人就没有动力驱动了。
机器人开始列队跑上考核场。致溟也跨上场地，仔细观察机器人的动作。
跑步动作很流畅，更重要的是，速度快得出奇。比起暗部的机器人，速度的差距简直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对上壮年小伙子。一分钟内六个，十秒钟一个，算上体力消耗，致溟有点没底。
但致溟有更快的法子。她抬起双手，尝试看到自己的情绪场。
能够看到情绪场是鸦神代言人一族的天赋之一。索克萨族的基因潜移默化地对他们的大脑和视觉神经以及眼球构造等等产生了影响，使他们能够看到分布在人们周围的情绪场。
情绪场的实质为何物至今也没有确切成果。有学者的观点认为情绪也是一种能量，激烈的情绪所携带的不知名能量会造成人身体周围的磁场发生紊乱，进而改变磁场的形状；有人认为释放情绪会产生一种物质，类似粒子、原子等微粒的物质在人的身体周围聚拢，并根据情绪形成不同的形状；甚至有观点觉得大量的强烈情绪会让人身体周围形成微弱的电场……
众说纷纭，至今也没人能解释出鸦神代言人口中的情绪场到底是什么东西。
致溟也是在一次训练中偶然发现的。在那段她自身状态极差、情绪几乎失控的日子里，每次训练结束后，总会有黑气从体内腾起，围绕在她周围，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仿佛一个圆上怪异地突出好多尖刺，高高地指向上方。
致溟曾无数次对着镜子试图掌控从体内源源不绝冒出的黑气。她尝试把它们扭曲成一个球体，这很难，但致溟在经过几周的尝试后终于成功了。
除去黑气的遮挡，致溟看见了在自己身边淡淡的一层黑光。形状和黑气所形成的形状如出一辙，向周围高高地突出尖刺，仿佛无数把尖利的剑朝向天际。在自己的旁边，形成了球体的黑气仍然在翻滚着，不安分地试图重新依附到情绪场上。
到地面上去。致溟想着，她全身肌肉紧绷，双手冲着黑气虚握着用力。到地面上去，她想。
黑气纹丝不动。
致溟决定换个路子。
她调动起自己仅存的所有记忆，创造出一个虚无的设想。在这个设想里，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战友，再也没有人待在自己身边。因为没有人再喜欢我了，致溟对自己说。她想象着赤银如果再也不理会自己，带着队友们去了另一个地方，而留下自己在原地。这种可能性几乎瞬间就让致溟的恐惧和不甘如野草般疯长，她用余光看到自己的周围黑光大放。
“下去！”
这句话仿佛一个咒语，在致溟和黑气之间架起一个桥梁，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顺着这个桥梁流向了翻滚的黑球，形成一道道锁链。致溟把胳膊用力向下一甩，黑气听从她的指令冲向了地面。
事后致溟不得不为她对训练室造成的伤害赔款。那块地面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由坚固金属打造的地板被腐蚀出了一个大坑，差点没波及到下面的房间。金属被融化后的废水变得恶臭，人只要踏进这个区域就能感到鞋底吱吱作响。
但也拜这所赐，致溟的不良状态自此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情绪场仍然是诡异的突刺型，黑气已经尽数消失，她的情绪也不再会对周围的人产生负面影响了。
这是否说明了情绪可以外放并且可以通过物理方式调整？或者这只是鸦神代言人的特殊天赋？如果放到外界又是一顿众说纷纭，但致溟没想这样。她甚至也没有告诉无韵，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何必再麻烦别人。
接着，致溟发现自己的情绪场是可以变的。她曾尝试着在自己调动起负面情绪时延伸情绪场，一开始有点不好操控，但在致溟长期的练习下开始慢慢变得熟练。她发现，当她把情绪场凝聚起来变成一个矛状物，再试着用它去碰触东西时，只要是被高浓度情绪场碰触到的，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都会被影响。
靠这个发现，致溟再次成功把训练室的地板轰出一个坑。
致溟也尝试从鸦神代言人的书籍资料里找到线索。但暗部介绍索克萨族和鸦神代言人一族的书籍实在是少，就连索克萨族转基因人也少得出奇。如果是协会的图书馆，没准会有更多的资料？
毕竟这里是转基因人的供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