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举案齐眉,我现在,难道又可以和子佩一起举案齐眉了吗?从雨生那出来,两位母亲亲自送了贺锦儿回到郑府,此时的郑府门前,大表嫂领着孩子们翘首以待!军儿已经哭了不知多少次!看到马车过来!他奔过去!子佩已经从后面车上下来,等前边车停下,母亲先下去,子佩扶住,傻子母亲扶着我,一点点挪到车沿上,子佩就直接把我抱了下来。
站在自己家门前,我想象过无数次,如今,真的就在它脚下。我要怎样进去呢?子佩扶住我的胳膊,轻轻在我耳边道:“锦儿,我们到家了。”泪水颓然滑落,紧紧握住子佩的手,道:“子佩,我害怕,害怕不能胜任这里的女主人。”忽然,一声母亲,军儿跪在我的面前,头伏在地上,道:“母亲,儿子不孝,没能找到您,让您受苦了。”我急忙蹲下身,拉他起来,摸着他的脸。军儿看着我的雪白的头发,茫然空洞的眼睛,暗沉惨白的脸,母子俩抱头痛哭。
好一会,子佩才道:“好了军儿,你母亲身体弱,禁不起这样哭,快扶她进屋吧。”于是,大嫂二嫂,大表嫂二表嫂,孩子们都过来,簇拥着我进了屋。公公含泪来扶我,我就插竹似的跪下去。匍匐于地,大哭道:“父亲,儿媳无能,被奸人所害,眼睛瞎了,怕今后不能侍奉公公,被子佩嫌弃,才不敢回家来。父亲,你就让子佩修了我,再娶一个好媳妇吧。我情愿吃斋念佛,祈祷一家人平安。”痛哭着伏地大哭。公公痛哭着俯身扶我,道:“好儿媳,快起来,你是我们家的好儿媳,子佩若敢嫌弃你,我给他拼命。快起来。父亲不会嫌弃你,我郑家只承认你一个儿媳。”说着,也泪如雨下,我不肯起来,这一年的心酸,一股脑涌上心头,只哭的死去活来。
大表嫂二表嫂一起拉我起来,一边哭道:“傻锦儿,你这样说,子佩可不是要哭死吗?这一年多为了找你,他可是要了半条命啊。怎么可能嫌弃你,舍得休了你?”我已经哭的不能战力。
又忽然扑到婆婆和老太太牌位前上香。跪地哀哭。诉说离别之痛。公公落泪,母亲落泪,两位表嫂落泪。浩军也跪下大哭,子佩已不能自己,大嫂二嫂急忙过来解劝道:“锦儿,舅母知道你的心,才保佑着你大难不死。你看看子佩多难过,看看军儿,赶紧收了眼泪才是。”扶我起来,又拉起浩军。浩军又去劝爷爷。这里母亲过来劝子佩道:“子佩,你母亲看到你们一家团圆,当是含笑九泉了,快去扶你父亲,莫要太伤心了。时候不早了,都歇着去吧。”子佩点头,过去扶着公公进了里屋。
母亲和几位嫂子扶我到西屋,母亲安慰我道:“锦儿,你要振作啊,你有四个儿女,子佩又视你如命,一定要坚强起来。有什么事还有母亲呢啊。不要苦了自己,也不要苦了子佩啊。”我慢慢住了哭声,点头道:“母亲,我知道了,只是,苦了子佩,年纪轻轻就整天守着一个瞎子。”母亲叹气道:“你不要这样想,他是男人,该有的担当当然要有。你不要那样心重。况且,他还有姨奶奶。过些天,在给他纳几个妾放屋里……”母亲说着已经哽咽。
这时,子佩轻声道:“母亲,您放心,我今生只有锦儿一个妻子,我也不会再纳妾。”说着跪倒在母亲面前。母亲哽咽着拉起子佩,道:“子佩,苦了你了。”
子佩送母亲和大嫂二嫂到大门口。母亲上车后,又回头拉着子佩的手道:“子佩,锦儿脾气倔,若有个对错,你只管来找我,我给你说她,你可……千万别嫌弃了她!”说着又哽咽。大嫂急忙道:“哎呀母亲,子佩知道了,咱们还不知道子佩这孩子吗?你就放心吧。”母亲才送来子佩的手,大嫂对子佩道:“子佩,不要烦母亲啊,做父母的都这样的。”子佩落泪,道:“大嫂,我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心呢?放心,我郑子佩永远不会辜负了贺锦儿的。”
浩军扶我来到西边小院,即使我在这里生活了这多年,黑摸着我还是找不到方向。军儿小心的扶我上台阶,过门槛。进了屋,丫头们跪下叫奶奶,我让她们起来。这时,子佩也进了屋,我问子佩道:“金玉和紫玉可曾找到?”子佩道:“雨生正在找,已经有点线索了。”浩军依在我身边,把头靠着我的胳膊。一步不忍离开。不时的眼眶就湿润。我搂着他的肩道:“回屋睡吧,明天还要去学里呢。”他才依依不舍而去。到了门口又跑回来道:“母亲,母亲。我真的总怕这是梦,母亲。”忽然又扑到我膝前,默默哭泣。我拍着他,笑道,“没事了,母亲回来了,除了眼睛看不见,身体还算可以。去睡吧,我的儿。”子佩也过来扶起他来,道:“睡去吧,你母亲我看着呢,没事了啊。”
听着浩军去了后边,子佩让人打来水,扶我洗了澡。亲自为我擦着雪白的头发。认真细致。我只低着头不说话。任由他擦着。然后,他抱起我,放到床上。抚摸着柔软的衾枕。我闻到了久违的味道。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子佩轻轻为我擦去,我睁开眼,空洞的望着前方,道:“子佩,我,是不是很难看?我听到过你叫我婆婆。是不是又老又丑?以后,就,多去李氏屋里吧,你还年轻,正日对着我这个瞎老太婆,岂不是太苦了你。”失声哭泣。子佩为我擦着泪,一边也流着泪,抱住我哽咽道:“锦儿,你的心真狠,知道是我都不说话,黑影里,我哪里敢认?那天回来,我就做了个梦,梦到你在往河里放着灯,对着我笑,笑着笑着,你的头发就成了白色的,……”没说完,我俩抱头痛哭。不管怎么说,我们俩现在又在一起了,还能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事吗?
早上,他早早就起来,看我还睡,悄悄出去。我醒了,听到他在对着丫头们说道:“奶奶眼睛看不到,心里是明白的,你们要是欺负她了我可不讲情面啊!”我苦笑!翻身向里!家的感觉就是如此简单!一张床就能俘获所有的不安,尽管我不想让家人们为我心痛,但是真的有了这一天,才感觉,这才是最真实的!
忽然感觉床动了一下,知道子佩来了!道:“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了?”他板过我的肩膀!抚摸我的脸道:“以后,这些事我都要做,我要做你的眼睛!”我叹气!刚要说话,被他捂住,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就听我的好吗?”我笑,把他的手轻轻拿开,道:“我不说了好吧?你做好准备了吗?”他笑道:“傻子和雨生都能做到的,我郑子佩能做不到吗?”我笑,笑的柔美,灿烂!笑容盖住了空洞的眼神,但是,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出现,子佩忽然心痛,一下吻住我的眼睛!我轻轻道:“子佩,是不是你看到我,都一点没了想的冲动?”他柔声答道“谁说的?我是怕你昨天太累了!哪知道你会多心!”我叹气,道:“这也无可厚非呀!”刚要再说,他用唇吻住我的嘴!唉!窒息感袭来!我还能说什么呢?
梳头时,丫头小心翼翼,我笑道:“来,把梳子给我!”丫头递给我梳子!我轻轻归拢着头发,所有的头发归拢到头顶,挽成环状,别上簪子!又插了个钗!道:“你们看看可行?”丫头们也觉得不错!子佩进来看到,笑着说:“这样会很快掉下来,你让她们给你梳吧!”我笑笑由着她们重新梳!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忽然想起这几句诗,轻轻念出来!他听到,过来道:“为什么要读这个?”我叹气!:“我的头发是不是就像皑皑白雪?忽然就想起这几句来!”说着把头低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掩饰着空洞的眼神!子佩道:“你怎么忘了后面那句?白首不分离?这次真的是白首不分离了对吧!”我苦笑!他也笑!
拉我到台阶的石凳上,让人把饭拿来,我也不用她们说,自己摸索着吃饭!子佩很开心,道:“锦儿,你真厉害!”我苦笑!道:“被囚禁时,我就用手抓着吃饭,后来到了傻子家,我不想麻烦他们,开始用羹匙,后来就用筷子!吃过饭天就已经特别的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