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冰城之火（三）

橙红色的火焰包裹了他们一行——这火焰无比明亮，稍稍有些温暖，却无法灼伤他们。

梅丽珊卓在火焰正中微微一笑，“尸鬼怕火，不是吗。”

有关尸鬼的常识，比北境的冬风更快席卷维斯特洛，在这与尸鬼一墙之隔的前线更是无人不知。

尸鬼只会随暴风雪而来，尸鬼死后还会行动，尸鬼眼中冒蓝火……

于是常识被它利用，

但也被她用来反击。

“漂亮。”战士忍不住赞叹。

“说的可不是嘛，看她那脸蛋，那屁股，啧啧。”罗纳德跟着赞叹。

牧师用力地用钉头锤锤了一下他。

长枪队没有后退半步，弓箭团亦没有松弦，但至少没有发动攻击。

“……抱歉。”小山雀小声道歉。

“不是你的错。”战士看了一眼罗纳德，双方只不过是视角不同。

我们无条件相信同伴，他们不能，仅此而已。

梅丽珊卓举起一只手，已经“死去”的爵士身上也燃起火焰，没过几秒，那尸体抽搐起来，冒出黑烟，很快化作一团黑炭彻底死去。

“你们的下一位指挥官是谁？”红袍巫问。

和上一位爵士交头接耳过的骑士站了出来，“是我，女士。”

火焰在他身上燃起，让他发出惨叫，不过几秒，也化作一团黑炭死去。

“下一位。”

“……是我，女士。”

火焰重新燃起，站出者再次死去。

“下一位。”

“……是……是我。”

火焰再度燃起，那位几乎是被推出来的骑士紧闭双眼，脖子后缩，过了几秒，才敢恢复呼吸。

“拉赫洛的火焰只净化尸鬼。”那位红袍巫抬起下巴，向他示意，“你们根本不知道指挥体系已经被渗透了。”

“是……女士……”对方恐慌地低下头去。

“收起你们的兵刃。”

梅丽珊卓刚说完，还不待新指挥下令，卫兵们已经收回武器，立正站好。

“接下来请几位大人指示。”梅丽珊卓优雅地向亚里行礼，退至他们身后。

罗纳德看向亚里，亚里看向牧师，牧师开口说，“我是最晚到的，对情况不熟。”

“科林总指挥和艾里沙副指挥呢？”是小山雀上前开了口。

“属……属下确实不知。”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对方顿了顿，“在集合前，和几位工匠在聊些什么。”

“几位工匠？”

“是。其中一位我们常见，是制定施工计划的工匠之一，另外两位是‘新来的工匠’……说起来，他们大概是向塔去了，因为他们提到了‘启动’这个词。”骑士对答。

小山雀低头沉思。

‘不太妙。’她说。

‘启动就启动呗。咋了？’罗纳德问她。

‘我们不能让它启动……不能让它在没有扎卡里的时候启动。’

‘为啥？这是个假武器，让他们去又如何？’

‘正因为是假的，所以不能让他们去——你没好好读过计划书吧？’牧师问他，‘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守塔呗。’

‘不，最终目的。’

‘嗯？’

‘‘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有可以威胁它们的武器’，这才是建塔的目的。’

战士边想边解释，

‘所以呢？’罗纳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问题你已经说出来了。这‘武器’是假的。’亚里停了停，‘依计划，我们应在‘艰苦卓绝’的战斗后收复‘荣光’，最后由扎卡里发动攻击——伪装成是‘荣光’的效果……现在没时间解释计划全貌，我们不能这么早暴露这个事实……’

劳勃在满是护卫的宴席上遇刺，两位拜拉席恩悄无声息地遇害，王座厅事变中，它们同时击败了史塔克和兰尼斯特，守夜人侦查的游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不论是劳勃，还是史坦尼斯，亦或是瑟曦，又是莫尔蒙，甚至是艾德，都失败了。

此刻是敌暗我明，敌“众”我寡，敌优我劣。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要让维斯特洛的人知道，在扎卡里先生的带领下，我们真的可以战胜尸鬼、战胜异鬼。‘荣光’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倾注所有资源，毫无一点信息，足够引人遐想。

直到真正击发前，‘荣光’的震慑能力会随双方的期待不断飙升，封顶于观众的想象力。这会迫使异鬼不断丢出底牌来冒险、试探，甚至可能强迫对方发动总决战，来争得主动权。

基于扎卡里先生的[未来坍缩]和最近开发的[超越视界]，对面透露的底牌会实打实地变成我方战力。

这大概就是计划的全貌。

既要让异鬼觉得有可趁之机，又不能让异鬼发现‘荣光’没有一点战略价值——问题就在这，只要意识到‘荣光’是假的，异鬼立刻就会中止行动，而我方守军也会因此士气大跌，最大的问题在于，一旦无法逼对方进攻，守夜人就必须主动向永冬之土冲锋。

亚里在脑中快速回想。

‘太夸张了吧？’罗纳德表示异议，‘这玩意可是扎卡里给出的图纸，他们怎么可能搞得懂？’

‘并不需要他们真的懂。’牧师接道，‘正如‘让所有人相信我们有可以威胁它们的武器’不需要我们真的有。只要他们这么认为，我们的目的就很危险。’

‘这么严重的事情，老板不可能没有预案。’

‘当然是有的——原本计划到这个阶段，这座工事之内就不该再有工匠。不该有真正的工匠。’牧师说，‘真正的工匠应该在沉默塔，无法接触造好的高塔，在‘荣光’里的只有穿着工匠服的死囚，供尸鬼们攻陷、奴役，他们的任何结论都没有价值。’

‘但是真的工匠也没能力解读假的图纸啊？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办一份根本无法启动的玩意儿。’

‘但是异鬼会相信他们的解读。‘看不懂’也是一种解读结果。’

‘如果失败会怎么样？’罗纳德又问。

‘士气大跌，防线溃败，十万士兵战死或饿死冻死——’战士答。

‘听起来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亚里看向罗纳德，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问。

‘哎别误会……我是说，我们仍然能收集到情报，然后老板会拿下胜利。牺牲少数人，拯救更多人。’对方摸着脑袋说。

……为了少死人，我们就必须让人死么？

亚里想问，又问不出来。

因为他没有问的资格——他是杀死友军的战士。

‘不用牺牲当然更好——我们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解释了。’牧师中断讨论，看向指挥，“我们需要拦下他们。”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新指挥很快回答，同时皱起眉，“为何几位大人要拦下总指挥？”

“不按流程启动会导致不可逆损伤。”

那位新指挥陷入沉默，表情拧成一片。

“抱歉，大人。”他退开，“我无法帮到您。”

“你现在是总指挥。”

“而我此前只指挥过三个人。”他说，“死了两个，剩下一个如今还躺在床上。”

“为啥要走地下，我们走地面上应该来得及？”罗纳德问。

“地面部分也有守军。而且‘那个’在地面上并没有留出口。我们要进去就得亲手把它砸了。”战士摇头。

十万长城守军有六万在黑城堡，六万中又有四万在防御圈内，地上地下各两万。

“……”牧师沉默许久，才又开口，“至少给我们地道的通行证。”

“我不敢……”

“……什么？”罗纳德皱起眉。

“我……我不敢……”新指挥连连摇头——罗纳德立刻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长枪队重又执起长枪，弓弦再度拉开。

“——大人……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这一套就行不通……”那位指挥结结巴巴地说，“除了扎卡里阁下，就只有现场的负责人能通行……以免尸鬼……”

“你知道我们不是尸鬼。”

“地道的人不知道，大人，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负责指挥的是谁。”他说，“您要拿着我的通行证进去，挨了刀子，您还得回来治我的罪。”

“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治你的罪——”

“够了……”战士搭上罗纳德的肩。他的目光从墙内一片片守军的脸上扫过，看到的是警惕和质疑。

——“我们需要拦下他们。”

这些变化是从牧师的这一句话开始逐渐蔓延开的。

战士向小山雀看去，她给了肯定的答复：“士兵中有尸鬼。”

“我们必须承认，”牧师说，“指挥系统已经崩溃了，无主的士兵和愚氓没什么区别。只要扇一些风，就会往一边倒。”

“我们还是得去‘荣光’。”罗纳德难得地说了句正确的话，“实在不行继续计划K——谁拦杀谁。”

“情况不一样——我们现在有时间限制。”小山雀纠正他，“一路杀过去一定比相安无事更慢。”

“但也一定比什么都不做更快。”罗纳德鼻子里哼气。

小山雀没有反驳。

梅丽珊卓挽上战士的手臂，倚上他的肩。

我们也许可以依赖梅丽珊卓——她可帮助我们取信一次，亦可以帮我们第二次。

“女士，”于是他开口，“你的识别尸鬼的火焰……”

“没有什么识别尸鬼的火焰。”

她说——

“我只是烧死了两个人，放过了第三个。”

……

……为了少死人，我们就必须让人死么？

亚里想问，却还是问不出来。

——我是杀死友军的战士，没有问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