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冰城之火（九）

王冠的中央是铁王座，

它满是荆棘，座位周遭全是剑刃与钩刺，连椅背也有许多尖刺，与其说是王座，还不如说是刑具。

坐在那王座之上的是一位削瘦的“守夜人”，头盔、面罩、胸甲、皮护手、大木盾、绑腿……全幅武装，但因他后靠在椅背上，那背带断了一根，歪掉的硬皮甲成了他身上唯二不整洁的部分，

另一不体面的部分是横在他膝上的淡蓝色长剑。那剑薄得像一片冰，有火光映照时，便显红色，火光暗下去，则亮起蓝色浅光。这把剑沾满鲜血，但没有一滴能在剑上留存，那些血液滚成圆滴，从剑尖落下，沿结冰的台阶而下，为王座铺成地毯。

“长夜将至……”削瘦的“守夜人”呢喃着，座下两具尸体颤抖几下，挣破身上的白霜，歪斜地站了起来，又一层白气沿王座向外扩展，覆上尸鬼的脚踝，它们踏破薄冰，走近座底。

它们眼中的蓝色火焰跃动着，等待主人的命令。

‘你们……’“守夜人”口中发出刺耳的声音，而后顿住，抬起了头。

——一支圣火立柱呼啸着从天垂下，将它们淹没，只余惨叫。

牧师维持着施法动作稳稳落地，口中祷言不停。

五环法术“焰击术”，伤害半径三米有余，高度接近十五米，同时造成火焰伤害和光耀伤害，对传言害怕光和火的异鬼应该能造成弱点打击。

圣火柱的灼烧持续着，附近的冰雪迅速化开，恢复原本的石板地面，只听得一阵破风声，两只箭矢接连向火中的“守夜人”射去，传来两声闷响。

亚里“砰”地一声稳稳落下，将弓丢起，阿隆戴特出鞘，而后左手一揽，将弓背回身上。

“轰——！”

王冠的登台塌陷下去，连接下层的楼梯被爆炸损毁，小山雀在爆炸声中轻巧落地，再搭上一箭，微张的箭失穿过洞口，向下抛射，又是一声爆炸，低层通往中层的台阶也应声而摧。

牧师轻吸一口气，吟诵停止，火柱旋转散开，但火中有一剑刺来，亚里用剑格开，一脚将踢回王座边，对方身上燃着烈焰，矮身，又是一剑刺来，亚里举起剑……而后往身边一闪。

“噢噢噢噢！！！”

罗纳德从天而降，一脚重蹬将它踹飞三四米，自己也向后倒退几步才站稳。

牧师随手接下脸色发白的梅丽珊卓。

罗纳德和亚里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守夜人”稳稳落地，缠绕在身上的火焰这时才退去——

那漆黑的装束已经不见，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幅粼粼反光的铠甲，它的肌肤亦成异端，苍白如乳汁，面部掩在变幻着颜色的头盔之内，只余黑暗，它将半透明的水晶剑立在面前，发出刺耳的笑声。

“它变强了。”亚里将剑换至左手，朝有些发寒的右手呼气，罗纳德摸摸脑袋，跺碎腿上的薄冰：“你打不过？”

牧师重新吟唱祷文，小山雀闪身后退，隐入黑暗，

“哼，你觉得呢？”亚里握起拳，重心下沉。

“你打不过？”罗纳德愕然地向他转头，亚里先是一怔，而后怒道：“我的意思是打得过！”

亚里再回头时，却已不见了对方身影。

寒冷——他用左手将阿隆戴特向后斩去，匆匆一瞥间看到对方试图抬剑来挡，却被罗纳德踢歪了腿，失去平衡，这一剑结实砍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极度刺耳的声音从铠甲和剑交接的地方传来，轰地一声后异鬼被斩飞，但手臂仍然完好。

罗纳德向亚里挑了挑眉，亚里却皱紧双眉。

没能砍进去……对方松懈力气，受力不好——异鬼以前从未有这般机灵。

异鬼轻盈落地，向吟唱着的牧师扑去，罗纳德从腰间摸出飞斧，一支箭矢从阴影射出，那苍白又波光粼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冰面，任由那两件武器射在身上，碎成粉末，而它毫无阻碍地刺出手上的冰剑——

而后一声极度沉闷的响声传来，连空中的飞雪都被震荡散开，形成涟漪——牧师双手挥出了手上的钉头锤，结实地揍在了异鬼的脸上——连同地上的浅浅冰屑和雪花，异鬼飞速倒退，叩在王冠的一棱上，有些狼狈地撑住地。

亚里这才注意到下起了雪。

“重伤术！”牧师向异鬼一指，幽绿的光芒瞬间侵入对方铠甲下方，在它苍白的皮肤上烙出绿色的沟壑。

震惊、疼痛。那尸鬼分明没说出一个字，亚里却觉得对方此刻就是这么想的。没有恐惧。六环的魔法也无法杀死对方？又或者是对方无法判断魔法对它造成的伤害？

“它的生命极限降低了，亚——”牧师刚开口说话，那异鬼便再度向他扑去，可他的钉头锤在打完那一击之后已经破碎。

亚里快它一步，挡在牧师身前，阿隆戴特架住了对方的剑——但那薄薄的剑上传来的巨力让他吃惊，仿佛对面拿的才是大剑，而他拿着的只不过是一根树枝。

没来得及让他细想，刺骨的寒冷从他手掌袭来，亚里低头一瞥，厚厚的松鼠皮手套上已经覆满了冰霜。

牧师从腰间抽出备用木棍，施展橡棍术附魔成魔法武器，罗纳德也蹬步赶来，蓄势一记重拳向异鬼的头部轰去。

异鬼瞬间作出了判断，抬脚向亚里踹来，意欲拉开距离，亚里会意，松开一只手，死死扣住对方踢来的脚。

惊异。

手上的力气一减，那冰蓝的薄剑立刻取得优势，带着阿隆戴特砍进了亚里的肩甲。

“噢噢噢噢！”

罗纳德的一拳结实地揍在了异鬼的脸上，震荡波将它的头盔都激出了裂纹。这一拳将异鬼打得离开了地面，但亚里抓住了它的脚，不让它逃开。

罗纳德收拳，扎步，再蓄一拳，牧师亦举起橡木棍，身体后引，

亚里咬着牙，双手和肩膀的痛楚几乎让他失去意识，不得不拼尽全力。

异鬼变招，冰剑刺向罗纳德心口，想逼对方转守，但那野蛮人全然没有畏缩的意思，反而加力轰出。

又一次震惊——和恐慌。

小山雀射出了一箭——是龙晶箭头。异鬼显然注意到了，拧开头。

亚里用力拔出阿隆戴特，[游戏人]的光辉从肩口亮起。

——蓝色的薄剑刺入罗纳德的胸口，他怒吼着全力打出一拳，和牧师的一击叠在一起，令亚里再也拉不住，空爆震裂地面，将异鬼拍在地上，犁着沟壑滑出数米，头盔被完全粉碎，落成点点月光。

那龙晶箭矢没有射中它，但也逼得那一剑浅了许多。

亚里追步上前，将它踩进地里，圣剑阿隆戴特高高举起——一切都慢了下来。

如海浪般的悲伤。他一时分不清那情绪的来源。

“亚里。”它呼唤。

那是班杨。

班杨·史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