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了两天,曹仁的案子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进展不奇怪,有些恶徒根本就是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官府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抓人了。
问题在于死的是曹家大少,未来驸马,这个人犯不抓到,全京都都别想消停。
赵曼柔前两天有些失落,虽然她对曹仁没有男女之情,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曹仁的死,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诸葛飞安慰了她两天,她才稍微好了一些,此刻则是有些生气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那些人太过分了,她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诸葛飞看着她,问道:“他们说你什么了?”
赵曼柔撅起嘴,生气道:“她们说我克夫,说燕国太子是被我克的丢了皇位,还说曹仁也是我克死的......”
诸葛飞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赵曼柔抬头看着他,说道:“只要你不那么想就好了。”
诸葛飞坏坏的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想了。”
赵曼柔幸福的靠在他的胸前,说道:“你真好。”
这些消息根本就是他放出去的,他自然不会那么想......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没了曹仁,可能还有赵仁钱仁什么的,诸葛飞可不想一个一个的应付。
这件事情过后,他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答应夏皇的赐婚?
不过,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告诉赵曼柔,否则她现在可能就不是幸福的靠在他的胸口,而是生气的咬在他身上什么部位了。
......
昨天诸葛飞已经去过骁骑营了,近几天他打算先了解了解情况,之后再针对具体情况决定应该怎么改进。
路过曹家门前的时候,看着曹府门前停着的车马,诸葛飞犹豫了片刻,看着夏侯淳问道:“你说我要不要进去吊唁吊唁?”
夏侯淳看着他,说道:“我劝你善良点。”
诸葛飞想想也是,曹府上下现在肯定充满悲伤,以他和曹家的关系,去了别人肯定不会认为他是去吊唁的,岂不是又在曹家的伤口上插上一刀?
夏侯淳说得对,他还是善良一些的好。
曹府。
曹家大公子不幸身亡,这两日,京中大小权贵,纷纷来曹府吊唁。
“曹大人,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曹大人节哀顺变......”
“曹大人,保重身体啊......”
......
曹锦程面色憔悴,两日间便苍老了许多,眼神没有焦距,众人走上前,轻轻安慰上一句,便又缓缓走开。
离开时,他们的目光不由的望向堂内上香的跛脚老人,心中暗自叹息,忠勇侯与曹大人,皆是在近日痛失爱子,实在是可怜......
忠勇侯上完了香,一瘸一拐的走到曹锦程身前,目光望向他,缓缓道:“节哀......”
曹府之内,众人心知曹锦程是什么感受,也不敢多言,吊唁过后,说了一两句安慰的话,便匆匆离开。
曹家有一点不同于京都的其他豪门,那便是曹家主脉的人丁并不旺,三兄弟中,曹锦程只有一子,曹锦乾也只有一子,曹锦秀的女儿还是从外面捡来的......
这样虽然能够保证不会有同族相残,争权夺利的事情发生,但也有一个最大的坏处,那便是如果嫡子死了,就会出现偌大的家族失去继承人的情况。
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曹家家主刚刚步入中年,虽然不复年轻时的龙精虎猛,但再娶几房小妾,在撒手之前多生几个儿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若是不想娶妾,且一心为家族着想,从旁系或是二房中选一位,也不是没有先例。
显然,如今的曹尚书,曹家家主曹锦程,除了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以外,还要考虑这个问题。
“大哥。”
曹锦乾走过来,看着曹锦程,声音嘶哑的开口。
曹家遭逢巨变,产生的影响和损失,要远比和瑞王一系的党争大的多,这两日,曹家上下,皆是一片悲戚。
曹锦程目光无神,说道:“让俊儿回来吧。”
曹德宝在一月前去了江南,顺利的话,也才到了没几日,但曹仁死后,曹家的男丁中,也只有他最有资格继承家族大业,此刻自然不能再待在外面。
曹锦乾看了看曹锦程,许久才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将他带回来。”
曹锦程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凶手找到了吗?”
曹锦乾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曹锦程拍了拍衣袍,说道:“让人准备一下,我要进宫面圣。”
......
时间已过两日,曹仁的案子还没有任何线索,夏皇刚刚训斥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愤怒的坐回位置没多久,便有宦官上前禀告,礼部尚书曹锦程求见。
听到曹锦程的名字,夏皇便有些头疼,但还是平复了心情,说道:“宣他进来。”
片刻后,曹锦程走到殿内,径直跪下,说道:“臣恳请陛下,还仁儿一个公道!”
夏皇站起身,走下来,亲自将他扶起,说道:“你放心,即便是没有你这句话,朕也要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有些阴厉,他刚刚才选中的驸马,没几天就横尸街头,这不仅是对曹家的挑衅,更是对天家威严的挑衅。
不管是谁杀的曹仁,他都要将其找出来,无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他都要将之连根拔起,绝不姑息!
他面色阴沉,脑海中忽而划过一道亮光,望向身后一名宦官,说道:“召司马文青觐见。”
不多时,一名中年女子缓步走进大殿,躬身道:“司马文青参见陛下!”
夏皇看着她,问道:“大理寺筛选出了十几名最有嫌疑的案犯,但他们都对罪行矢口否认,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真话?”
司马文青抬起头,说道:“属下可以试试。”
小半个时辰之后,十余名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从大理寺被押解进宫,此次曹家大公子被杀身亡之后,官府从京中抓了不少人,他们之中,大多都是身上有案底的地痞流氓,平日里欺男霸女,行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一次则是全都倒了霉,在大理寺吃尽了苦头。
抓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人认罪,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大理寺只好选出了嫌疑最大的十数人,先应付交差。
十数人被带到一座偏殿,很快就有一人被带了出去。
某处殿中,司马文青看着那名犯人,说道:“把他的镣铐解开。”
那犯人在大理寺中就已经受到了多种刑罚,疲惫不堪,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但她的眼神,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对面的女人却忽然甩了甩手,一道黑光从她的袖中激射而出,随后,他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鼻孔钻了进去。
他捂着脸,惊惧道:“这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他捂着脑袋,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司马文青走上前,问道:“说,曹家大少爷是不是你杀的?”
那人捂着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不是我,不是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司马文青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停嘶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我的确杀过人,可没杀曹家大少爷啊,不是我做的,饶了我吧......”
“饶了我,饶了我把......”
“好难受,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杀了我啊!”
......
那犯人捂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从起初的惨叫变成了压抑的低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挺直不动,再无声息了。
司马文青俯身看了看,回头看着夏皇道:“陛下,他咬舌自尽了。”
曹锦程看了司马文青一眼,眼神深处浮现出一丝防备。
夏皇面无表情的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说道:“下一个。”
第二名人犯被带进大殿时,走到门口,看到前一人的尸体被抬进去,脸色刷的苍白,挣扎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不去,我不去......”
他被两名禁卫拖着走进去,不多时,殿内便又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偏殿之中,十余名人犯,眼看着同伴被一个一个的带出去,却没有一人回来,心中的恐惧开始被无限的放大,气氛逐渐变得骚乱起来,但却被禁卫镇压。
另一处殿内。
一人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来回翻滚,不停道:“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司马文青问道:“既然是你杀的,那你抢去的衣服和财物在哪里?”
那人声音颤抖道:“银子,银子花了,衣服烧了......”
司马文青又问道:“他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人道:“红色,不,白色,白色,人是我杀的,求求你杀了我吧......”
司马文青直起身,看着夏皇,摇了摇头。
蛊刑之下,这些人中虽有不少人承认了罪行,但也是难以忍受这种痛苦,想要早些结束,或者干脆求死,并非真正的凶手。
过程中倒也问出了一些他们平日里做过的足以掉脑袋的大罪,却还是与曹仁的案子无关。
夏皇面色阴沉,捂住口鼻,径直走出大殿。
司马文青看了地上已经停止抽搐的人犯一眼,跟着曹锦程走出去,这些人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失禁,此刻殿内,散发着一阵剧烈的骚臭。
两名小宦官脸色憋的通红,迫不及待的走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御书房内,夏皇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心里才好受了些,坐在上方,看着曹锦程,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不是凶手,你再想想,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又是谁和曹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曹锦程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请恕臣斗胆直言,和曹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确有两人......”
“你是说?瑞王和诸葛飞?”
曹锦城沉默,沉默就代表了默认。
夏皇皱起眉头,说道:“瑞王还在禁闭期间,瑞王府一应人等都不能外出,别人也无法进入,他是如何安排人杀了曹仁的?”
“至于诸葛飞......”
夏皇语气顿了顿,看着他,说道:“以他的本事,要是真想为他的父母报仇,刺杀你曹家人,恐怕你们曹家早就死绝了。”
曹锦程垂下头,说道:“除此之外,臣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和曹家有此深仇大恨。”
夏皇看着他,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瑞王虽然暂时被幽禁在家,但若是有心,也未必不能偷偷传信出来,他和靖王的党争归党争,若是真的因此暗杀了曹仁,借此打击曹家,便已经触及了他心中的底线。
至于诸葛飞,虽然他认为这不可能是诸葛飞做的,但此案如今已经成为悬案,如果说谁还有破此案的能力,一定非他莫属。
当初他在刑部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夏皇望向林枢,说道:“宣瑞王和诸葛飞进殿。”
......
诸葛飞是被传旨宦官从骁骑营叫来的,他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瑞王站在殿中,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表情难以置信,随后就变成了惊喜,问道:“父皇说什么,曹仁死了?”
瑞王也实在是可怜,这段时间被关了禁闭,与世隔绝,王府门口有禁卫十二个时辰守着,里面的人不能出,外面的人不能进,曹仁都死了三天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曹锦程站在殿中,目光死死地盯着瑞王,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拳头紧握,怒色渐起,眼中有血丝隐现。
“曹仁遇害,你很高兴?”
夏皇猛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大声道:“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你暗中指使的!”
瑞王怔了怔,随后便立刻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这些日子听父皇的话,在府上静思己过,每日讼史读书,连府门都出不去,王府也没有其他人进出,父皇怎么能怀疑儿臣呢?”
夏皇盯着他的脸,见他没有一点撒谎的样子,刚才得知曹仁死讯时所做出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视线终于从他的脸上移开,望向诸葛飞。
诸葛飞看了看夏皇,拱手道:“陛下,臣可以对沧澜江发誓,这件案子,并非臣所为,也并非臣指使,还请陛下明察......”
“朕没有怀疑你。”
夏皇看了看他,说道:“这件案子,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朕现在将它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没有。”
诸葛飞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出来的案子,臣一个人怎么查得出来,况且,曹仁的死虽然和臣没有关系,但臣和他们曹家颇有仇怨,也是应该怀疑的人之一,此案臣应该避嫌......”
夏皇道:“朕让你查你就查,朕知道你和曹家的仇怨,但这件案子人命关天,你必须给朕查出个所以然来!”
诸葛飞心中暗骂一句,夏皇这老小子明显是不讲道理,曹仁这桩案子什么线索都没有,换做平常早就被当成是一般的谋财害命案了,他还非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万一这真的是有人见财起意,正好被曹仁撞上呢?
京都这么大,他上哪里找凶手去?
可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说理,诸葛飞面色颇为不忿的点了点头,说道:“臣当尽力而为”
既然夏皇让他查,那就随便查查了,查到了凶手固然能够交差,查不到的话,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或者干脆找一个背锅的也行,诸葛飞觉得瑞王就很适合,有动机也有实力,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怀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瑞王干的。
两人一同走出御书房,瑞王察觉到从旁边望过来的视线,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看本王干什么?”
诸葛飞摇了摇头:“没有啊......”
瑞王被他刚才的眼神看的心虚,怒道:“你分明就是看了!”
诸葛飞看着他,问道:“曹仁真不是殿下杀的?”
“都说了不是了,本王被禁闭府中,怎么杀他?”
瑞王看着诸葛飞,冷声道:“本王倒是怀疑,曹仁是不是你杀的,毕竟你和曹府有那么大的仇......”
诸葛飞笑道:“巧了,我也怀疑是殿下做的,不知道陛下怎么看......”
瑞王终于知道刚才的不妙感觉来自何处了,父皇让诸葛飞查此案,他若是把这个黑锅硬甩在自己身上,以父皇的性格,可能真的会信了他!
瑞王面色大变,指着他,愤怒道:“本王警告你,没有证据,你最好不要和父皇乱说......”
“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啊......”
诸葛飞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径直走开,瑞王愤怒中略带惊慌的看着他,正要追赶,身后的一名宦官上前道:“瑞王殿下,陛下说了,让您马上回府。”
才刚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又要进入牢笼,瑞王握紧拳头,心中忐忑不已,最终只能低沉的开口,说道:“本王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