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兄弟紧张得很，便是重伤的陶犬，也睁着眼睛四处打量。
尸体腐烂的气味充斥鼻腔，两兄弟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就怕逃过聚宝山瘟疫，在此地又染上瘟病。
一道身影忽地掠过陶犬视线。
那身影穿着破烂，外貌与地上腐烂的尸体几无不同。
陶犬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抓着白面馒头，啃咬得很是惬意。
注意陶犬的视线，那尸鬼还朝陶犬招了招手。
陶犬连忙低下头，不知事态之下，他没敢回应。
江姓老人的家不远，不到一刻钟，众人便来到一个坟包之处。
坟包前还有向下延伸的台阶，看着像是新木打造。
“老爷子还有如此手艺？”
许玄讶异道。
江姓老人叹口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造的。”
他显得很是惆怅。
“本想着他有这身木头上的手艺，在外头能混个温饱。”
“不曾想这般快就来陪了老头子。”
江姓老人说着摇着头。
“没人知老头子在外头瞎逛，在坟堆里见到他尸体时的心绪。”
“真真是难言的紧。”
许玄随他走进坟下，才见坟包下还有偌大空间。
本来只一房间大小，因着身死后无需太多用品之故，几人倒也能坐落。
唯有侧边之处，一门之隔，有挖泥动土之声传来。
江姓老人咳嗽一声，那头的声音顿止。
片刻后，一个面目沧桑的男人便穿门过来。
他半边脸呈焦糊状，手上的骨节粗大。
“来见见客人，这是许玄许小哥儿。”
“还有这位…”
江姓老人看向颇有些拘谨的陶家兄弟。
许玄连忙起身，叉叉手，道：
“许玄，外头在斩鬼司中任职。”
“这两位是陶犬陶豹两兄弟，都是好汉子。”
男人面孔僵硬，语气颇为惊讶。
“斩鬼司，近来的名头极大啊，造福乡里了，可惜我没等到那时候。”
他摸摸短茬头发。
“我是江弓，临水庄人氏。”
江姓老人看向许玄，道：
“看来许小哥在外做的事不少。”
许玄点点头。
“还好，在外头确实是奔波了一番。”
“其实此次前来，也是与一只鬼物有关。”
江姓老人瞪一眼立着的儿子，让其在旁边坐下，微微探身，道：
“若是尸鬼的事还好说，其他怕是帮不了你。”
许玄开口道：“正是一尸鬼。”
“老爷子可听闻过聚宝山？尸鬼正是盘踞在山中瀑布水潭处。”
“聚宝山！？”江弓的声音首先响起。
“那地方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入去碰碰运气。”
江姓老人取过白面馒头，撕下一角放进口中，咀嚼着回忆。
“聚宝山啊，那地方我活着时，就没多少活人敢进去了。”
“当初官兵封锁，防着里头染病的人跑出来的场面，可是吓着了不少人。”
“聚宝山在葬尸岭也有不少人知，据传那里盘踞着一位相骨师所化的妖鬼。”
江姓老人口中的事，在葬尸岭流传甚广。
说是曾有个相骨师本事甚大，在民间有“知半百”的名声，意思是他摸骨可知一人前五十年之运势。
后来不知什么的，就被聚宝山的土匪抓了去，给土匪头子摸骨。
大概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反正后来没人见他出山。
“有人说，这位相骨师就在聚宝山中，到处收集好的骨相，给自己安上呢。”
“等他骨头收集好了，就入道了。”
听着江姓老人的话，许玄颇有些惊讶。
“莫不是这位成尸鬼后，还找到了新的道途？”
看那位夺取他人骨头之时，也不像是正常更替自己身上部件。
也不知功成是何等模样。
江姓老人点头。
“听着像是邪道，但还真没听过有相骨师祸害外头的事迹。”
陶豹看向许玄，“大人，尸鬼听着就不凡得紧，可需趁他尚未入道，召集人手…”
许玄看他一眼，陶家兄弟的杀性却是重得很。
“收敛收敛杀性，这位在聚宝山中很给我们面子，压根没有插手柳竹书院的事。”
“妖鬼乃是杀不干净的，何必费力去对付偏安一隅之辈？双方平白添上诸多龌龊。”
看葬尸岭的模样便知，朝廷一样允许他们这等隐藏起来的势力存在。
只是或许有人在监察着就是了。
外头送上贡品的人中，未必就没有朝廷的探子。
“许玄小哥说的极是。”
江姓老人笑起来。
“那相骨师也不是那般好杀的，葬尸岭中的一些大人物，也曾接触过那位，试图将他拉进岭中。”
“可见很是有些手段。”
来葬尸岭，本就是顺道而为，一方面是看看是否能再入，另外便是打听相骨师的身份。
几人聊着，因着混乱初定，江姓老人也没敢让许玄出去走走。
便是江弓自告奋勇，要带人出去，也被江姓老人伸手拦下。
“你初来，还不知岭中诸事，屁股且坐稳了。”
许玄只做客至天亮，眼见着江姓老人露出疲态，许玄便告辞离去。
江弓一个偌大汉子，举手投足间，也是透露出疲惫。
许玄如何还不知，白日对葬尸岭尸鬼乃是不适之时分？
江姓老人将许玄送至进来时的地点。
“对了，外头最近怎的多了这般多人？”
许玄沉吟片刻，低声答道：
“大概是上次抬棺的五兄弟，如今真的飞黄腾达了吧。”
“毕竟出来时的动静大，被有心人打听出来也不过分。”
江姓老人闻言，挥挥手。
“无用之举，如今没有尸鬼胆敢收取外头的吃食，都克制着呢。”
说着，就往许玄背后推了一把。
“莫要回头。”
许玄顺着他推出的力度，直向前走去，中间顺路一把抓住了陶家兄弟。
“等下次来，再给老爷子您带好东西，不会再让您干嚼馒头。”
“我老人家等着。”身后有声回应。
等走过某处墓碑，许玄蓦然觉得很是眼熟。
停下脚步，再回头望去，果然葬尸岭之景不见，唯有乱葬岗上乱坟。
一轮大日在天边升起，阳光覆盖而来。
陶豹咋舌道：“竟还有此等地方。”
许玄拍拍他的肩头。
“所以嘛，若是哪天撑不住了，切记让人将你运回这地方，保不准能活出第二世。”
“真有这般好？传言中这等地方禁忌最多…”陶豹狐疑。
许玄不置可否。
“可别有一番风情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