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突发意外

楼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士兵粗暴的呵斥和人群的惊呼。比安卡和赵四小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比安卡轻轻拍了拍赵四小姐的手背，柔声说道：“赵姐姐，我们也下楼看看怎么回事。”

“干什么干什么？要造反吗？”两人刚到二楼，就听见刘鼎和少帅幕僚莫德惠的呵斥声，“少帅昨夜开会一直到现在，才刚刚睡下。你们也是东北军老人了，怎么连这种规矩都不明白？”

被呵斥的中年人一脸焦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刘先生，莫先生，真的是出大事了！西安学生们游行抗议，举着要求常凯申下台的标语冲击华清池，和委员长的卫队发生冲突。不但如此，两边还开枪交火，卫队都有好几人中枪，现在城里乱成一锅粥了！”

“什么？”

“委员长得知消息后震怒，要求严查此事，必须抓到开枪凶手！他要求东北军配合命令，封锁全城，先去各学校，然后挨家挨户搜索，一旦发现藏匿武器的可疑分子，允许先斩后奏！”

“嘶——”莫德惠倒吸一口冷气，“哪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干出这种缺德事！”

“日本人！一定是日本人！”刘鼎正要开口说话，比安卡却抢先一步开口。“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绝对是日本人干的！”

“这不像赤党的做法，赤党除了自家叛徒，从来做事光明正大，不用刺杀的手段；更不会拿学生当挡箭牌，混在学生中开枪。我赞同比安卡的看法，很可能是日本人想要嫁祸红党，激化矛盾，好坐山观虎斗！”

刘鼎做出自己的分析，言毕向比安卡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少帅在哪里？华清池催促出兵的电话，都打到我的指挥部了，弟兄们还等着少帅命令呢！”

只见又是一名军官，急冲冲地跑上二楼。

比安卡心头一沉，虽然她知道西安睡衣登山大赛，但是对其中的具体经过了解有限。如果这次突发事件，因为她的蝴蝶效应，导致睡衣登山大赛取消，那么她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诸位都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要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这番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只见张学良一脸严肃的走出客厅，眉头紧皱，唯独脸上被帽子压出来的红印子，破坏了他原本上位者的威势。

刘鼎深吸一口气，追问道：“对，你们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学生们怎么会去冲击华清池？”

赵四小姐牵住比安卡的手，仿佛过年带女儿串门走亲戚的母亲，像介绍亲戚辈分一样，在比安卡耳边轻声介绍，赶来的两位军官，先来的叫做何柱国，后来的叫做王以哲，都是东北军的重要军官，少帅的心腹。

何柱国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学生们抗议委员长不抵抗政策，要求他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他们聚集起来游行示威，不知怎么就冲到了华清池。委员长的卫队开枪驱散人群，结果……结果人群中有人开枪还击了！本来卫队是朝天开枪，吓唬学生的，这下可好，事情一下子性质变得恶劣了许多，卫队也变成向凶手还击。许多学生吓得四散逃跑，开枪的刺客也混在人群中趁乱逃离。”

纵使是张学良，听到这番消息，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脸上的肌肉狠狠抖了三抖，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委员长有没有受伤？”

王以哲摇摇头：“这个不清楚，现在城里戒严了，军统和中统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开枪的刺客。听说委员长震怒，下令格杀勿论！”

“立刻响应委员长命令，通知看守城门的弟兄们，现在开始紧急戒严，没有我、杨将军或者委员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刘鼎、莫德惠，你们负责挨个打电话，把我的命令通知其他东北军将领。我现在要去华清池一趟，亲自面见委员长。”

“少帅，那我怎么办？”眼看张学良转身欲走，比安卡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结实的大腿，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之前求了你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QAQ，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两位东北军军官，何柱国和王以哲，刚才就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位金发碧眼的小姑娘，还和赵四小姐嘀嘀咕咕咬耳朵，相处融洽，只是迫于形势急切没有开口问，如今见比安卡抱着少帅的大腿不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两人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

何柱国率先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帅，这位姑娘是？”

王以哲也附和道：“是啊，少帅，这位是五小姐？”

“故人之女、故人之女……”张学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含糊其辞地解释道。

比安卡紧紧抱着张学良的大腿不放，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出去！天天呆在城里面，我都快无聊疯了！”她深知“趁火打劫”的道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张学良走了，西安城一旦封锁，她更没机会离开了。不离开西安，她实行下一步计划？

“好好好，这样吧……”张学良拗不过比安卡的纠缠，一脸无奈地看向刘鼎，“今天下午不是有照例出城给前线送补给的运输卡车吗？你拿上我的手令，让后勤处多安排几辆车辆，把比安卡小姐也带上。”

刘鼎迟疑了一下，“少帅，这……”

张学良解释道：“就说之后西安要封锁一段时间，给前线多运一些补给，省得封锁期间一趟一趟出城要手令麻烦。这样也说得过去。”

刘鼎看了一眼抱着少帅大腿不放的比安卡，哭笑不得地点头道：“遵命！”

比安卡这才满意地松开张学良的大腿，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

孙茹正在厨房里忙碌，刀下的土豆随着她手腕的翻转，被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案板上，为这略显昏暗的厨房增添了一丝暖意。几天的酒馆生活，让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也融入了这个热闹的集体。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厨房的宁静。孙茹疑惑地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向后门。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一个沉甸甸的身躯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是林静秋！

孙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扶住她。映入眼帘的是林静秋深蓝色的旗袍，此刻却被大片的血迹染红，触目惊心。旗袍的肩部赫然可见一个狰狞的枪眼，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林静秋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孙茹的心脏猛地一沉，她能感受到林静秋微弱的心跳，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天呐！林老师！”孙茹惊呼一声，连忙将林静秋扶稳，同时用手紧紧地按压住她肩部的伤口，试图阻止鲜血的流淌。

“赵掌柜！赵大哥！王大哥！”孙茹焦急地呼喊着，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哭腔。

厨房里的三人听到呼喊声，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飞奔而来。赵掌柜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孙茹怀里的林静秋，以及她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顿时脸色大变。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和孙茹一起扶住了几乎要瘫软的林静秋。

“快，把她抬到房间里去！”赵掌柜当机立断，指挥众人将林静秋抬进里屋。

王五也赶了过来，和赵掌柜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林静秋抬进了房间。

伙计赵六见状，也顾不上其他，抓起水桶和拖把，飞快地跑出后厨，清理后门外残留的血迹。

泪水模糊了孙茹的视线，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按压住林静秋肩头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袖。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安慰林静秋：“林老师，你坚持住！坚持住！我这就给你止血！”

孙茹转头看向王五，语气急促：“王大哥，麻烦你帮我按住这里，千万别松手！”王五连忙上前，代替孙茹按压住伤口。

随后，孙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迅速转身，一把抓过放在床边的行李包，拉开拉链，找到丽塔准备的急救药品。当初嫌重的医疗包，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她回忆起分别前比安卡的嘱咐，赤党地下组织经费紧张，这些药品是为了避免磕磕碰碰的小伤准备的，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

“掌柜的，麻烦你们男同志先出去一下！”孙茹朝门外喊道，“再帮我准备一些烧开的热水！”

孙茹打开医疗包，取出酒精和一小瓶碘酒，先仔细地清洗自己的双手，然后用酒精棉球擦拭剪刀，进行消毒。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她小心翼翼地剪开林静秋伤口周围被血浸透的旗袍。

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和按压，伤口处的布料已经与凝固的血痂紧紧粘连在一起。孙茹轻轻地拨开粘连的布料，发现下面的血痂颜色暗沉，已经与伤口融为一体。她担心布料上的污物会造成伤口感染，于是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林老师，得罪了。”说完，她便果断地将伤口上方的布料一把扯下。

“啊——”撕裂般的疼痛让林静秋从昏迷中惊醒，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孙茹正低头为自己处理伤口，不禁无力地问道：“孙小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林老师，你不会死的！”孙茹连忙安慰她，“你再忍一忍，我要给你消毒，可能会有点疼。”说着，她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递到林静秋嘴边，“咬住它，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林静秋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不，你直接做吧，医用纱布很宝贵的，不能浪费。”

“好的，”孙茹心中不禁对林静秋多了几分敬佩。

随着酒精流过伤口，孙茹拿起蘸有酒精的棉球，轻轻地擦拭着林静秋的伤口。酒精的刺激让林静秋的伤口一阵刺痛，只见她银牙紧咬，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时，门外传来了赵掌柜的声音：“孙姑娘，我们切好了蒜末，你拿去给林老师敷上吧。”

“不用了，我这里有西药。”

孙茹熟练地将撒有止血粉和磺胺粉的无菌纱布，轻轻地塞入林静秋肩膀上的枪伤里。然后，她又从医疗包里取出两块干净的纱布，叠放在伤口上，最后用绷带仔细地包扎好。

“承蒙孙小姐盛情，静秋铭感五内。”林静秋气若游丝，“刚才的白色粉末，是不是传说中的磺胺？”

“是的，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磺胺粉，我家小姐在柏林买的特效药。林老师你放心好了，有了这特效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说这药比黄金还贵，敢问孙小姐，可否告知汇款账户？待静秋日后支取薪俸，定当分期偿还。”林静秋虽虚弱，却仍不忘礼数，一字一句，皆是真诚。

“嗨，一家人说甚么两家话，”孙茹佯作嗔怒，眉眼间却尽是关心，“你只管安心养伤，待来日为革命多做几分贡献，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一家人？？？”林静秋脸上掠过一丝惊诧，她难以置信，孙茹一法国华侨，竟能在数日之内光速入dang？然孙茹之神态语气，又分明是同志之间特有的关怀与温情。“莫非……”她心中暗忖，却又不敢妄下断语。

“嘿嘿(*^▽^*)，”孙茹掩嘴而笑，颇有几分得意，“林老师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实乃莫斯科的人，所以没有种族偏见，对我们华人也如同同胞一般关心。依我看，还是赵掌柜聪明，居然能猜出小姐的真实身份。好了，掌柜的，可以进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