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寿功

孙见安是被自己活活饿醒的，他醒来时，天才蒙蒙亮。

此时没有鸡鸣声，只听见遥远的几声犬吠。

孙见安刚尝试坐起身来，左手便触摸到了一片光滑与白腻。这种滑嫩虽然冰冷，可却带着皮肉独有的弹性。

他察觉到不对劲，如临大敌一般，从床上弹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兰草的淡淡香味，眼前的景色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大长腿。还有胸口的那两团汹涌，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三千青丝被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她正在酣睡，身上裹着一层红底白缎子的绸衫，清纯的脸上透着一股媚态。

她似乎听到了孙见安制造出的动静。

睫毛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她是谁？难不成是什么邪祟？

孙见安这么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猛地咳出一摊血。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温度低得吓人，就像是刚从地里掘出来的棺材板。

“你快要死了。”

床上的美人睁开了眼，她的话语冷若寒霜，如蛇一般贴近了孙见安。

红唇贴合在他的耳边，如兰似麝的香气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你这个邪祟，休想害我！”

孙见安心底默念，手中拳头作势要挥打出去。

“素贞，帮他一把。”

堂屋里，正在享用早茶的柳老祖宗喊了一嗓子。

孙见安刚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到了熟悉的嘶嘶声。扭头一看，床上的美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昨天的那条白蛇在床边盘桓，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我们马上要开始了。”

柳老祖宗啜饮一口茶水，低声催促着，心情似乎不太好。

“好嘛，老舅。”

“这小子恐怕撑不过今夜子时，便要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白蛇说着又为他渡了一大口灵气，再以蛇形再度慢悠悠地爬上了孙见安的手臂。

素贞？

孙见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世界该不会还有法海和许仙吧。

还聊什子的阴曹地府。

幸好刚才那口气让自己缓了过来，否则现在的这副身子骨，恐怕当场就要阎王点卯了。

昨夜自己能安然无恙，并非痊愈，而是依仗那旺火蛊的效力。

“你的身体太弱，头顶三盏命火俱灭。”

“我先教你一门功法，吊住你的命。”柳老祖宗轻抚下巴灰白的胡须，眼神游离，颇有思量。

孙见安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这瘦胳膊瘦腿，衣服一掀开，都能清晰地看到排肋骨。

而且吃饱了还是会觉得饿，风一吹都能倒。

若不是有血衣蛊这个倚仗，先前早就被那黑毛老太给弄死了。

能吊住命，自然是极好的。

绿曈老头看着泛出紫黄色微光的天际，朝着孙见安眉心点出一指。

“此法名为长寿功，乃是最基础的吊命功法。”

“朝接紫气，暮引丹霞，以此修炼。”

傍晚的丹霞与清晨的紫气都是天地间纯阳之气，而命火就需要灵气的滋润才能壮大。

朝霞和晚霞实在是难得。遇到阴雨天气，还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修炼一途，本就困难重重。

孙见安作为一个现代人，接触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真觉得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在老祖宗的引导下，他小心翼翼地摄入了一缕天边的紫气，再将这紫气徐徐灌入自己的头顶。

紫气一进入头顶百会穴，就化为了充裕的灵气，他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也立刻清醒了许多。

这股灵气再经由头顶，走至脑后的玉枕穴，从玉枕穴汇入背后脊柱位置的大椎穴，逐渐扩散到全身。

这一个流程过后，孙见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沉重的身体轻了那么几分。

当真是久旱逢甘霖！

看来这副身躯先前的主人，的确是多灾多难……不然也轮不到自己来“老瓶装新酒”。

这紫气端的是神异无比，数个来回过后，明明还未用过早膳，孙见安腹中的饥饿感竟然减弱了许多。

他的肌肤像是泥胎素坯被点彩润色过，整个人算是没有以往那般面黄肌瘦了。

“小子，趁着身上的气没散完，陪我去一趟老坟山。”

“得想办法燃起你的命火，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多活动下身子骨，也能让紫气的功效最大化。

“好。”

这算是孙见安头一次离开家。

他踩着乡间泥泞的道路，步伐渐渐加快。

是久违的自由感。

柴火味混杂着晨间未散去的雾霭，给村子蒙上了一层厚重感与神秘感。

无论他是跑还是走。

老祖宗总在后头悠哉悠哉的跟着，不远也不近，他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不喜也不忧。

跑了一阵子，汗水已然浸透了孙见安胸口的衣襟。

全身筋骨血肉开始消化灵气，他头顶熄灭的三盏火种之中也有余烬亮起。

可也仅仅只是余烬而已，终究没有火焰燃起，灭过的火，哪有那么容易亮起来。

两人走在村子里，许多村民都避之不及。稍微亲近点的左邻右舍，或是祖辈有交情的表亲戚，也不敢跟孙见安过多交流。

顶多就是跟柳老祖宗寒暄两句，浅谈辄止。

好几位来孙家说过媒的婶子，现在连招呼也不打了，就像是换了一副面孔。

孙家招惹的仇家太可怕，大家都担心惹祸上身。

“孙家小子，据说连命火都灭了！”

“他爹不也是被仇家害的，以前绰号孙家猛虎，未来不可限量，可惜啊。”

“孙家，我看是要彻底走下坡路喽。”

耳畔传来村民们的议论声，让孙见安心里怪不是滋味。不过这世道，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两不相欠，倒也怨不得谁。

“你们都快闭嘴吧，多积点口德，免得生出来的儿子没屁眼。”

瘸了条腿的独眼周老头，佝偻着背抬起拐杖，狠狠戳了戳路边闲聊汉子的脊梁骨。

“当初不是孙家拿命保着，咱们白云村的人早被杀光了。”

“现在这些仇家找上门来，你们不帮也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真是比畜牲还畜牲！”

说到动情处，周老头剧烈咳嗽两声，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擦拭掉嘴角溢出的血迹。

“周老弟，注意身体，还需好生休养，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

柳老祖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勉强维持着微笑，只是这微笑之中透出些许凄然来，就成了半哭半笑。

时过境迁，至少还有人记着孙家的好。

孙见安还是头一次，在这位柳老祖宗的背影里，瞧出几分萧索与悲凉。

“柳老祖宗，我们这些老弟兄，身子骨硬朗着呢。”

“若是那些杂碎再来，我们还提得动刀！”

周老头收拢那条瘸腿，连腰杆也尽量挺得笔直。手中拐杖更是“笃、笃”地砸了几下地面。

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墓碑林立的老坟山。

白云村三大姓乌、高、林，甚至是普通村民的先人们，全埋在那了。

唯独没有孙家。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孙家先烈们为保一乡之安定，势压群雄、力挽天倾，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形神俱灭的下场。

两人告别周老头，孙见安低着头，一路沉默无言，殷红的血衣时隐时现，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终要拔剑示君，荡尽不平事！

“要变强！”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

无论是孱弱的身体，还是正在衰败的家族，亦或是实力叵测的仇家，都在催促他变得更强。

“小子诶，想争口气也不急这一时。”

柳老祖宗掰开孙见安紧握的拳头，朝里头塞了一颗糖皮药丸。

“路还长着呢，补补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