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社后,已经快接近午夜了。
洛克烊疲惫地下车跟另一队换班。珂里桉上去倚在他身边:“阿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样没有目标的行动,真的很累。还有今天,咱们在特临木区,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像很仇恨。大家对帝社的不满真的很大。”
“现在托裘尔的福,的确是臭名昭著啊。等处死裘尔之后,或者把他关起来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不然他肯定搞事……只是……现在李查普曼去哪里了?啧。”洛克烊伸手摸了一把珂里桉的头,搂住了它的脖子。“其实我也想回家……我最烦拯救世界了。”
所有人都疲惫地往帝社走,大家这两天吃住都在帝社。精神和身体已经到了乏累的极限。
“是吗?那可真是委屈你了。”突兀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洛克烊回头。“薄薄薄崽……”
薄荷抱臂看着他,“紧张什么啊?”她眼中有些微微的不满,但不至于生气。类似于那种小孩子没有满足的样子。
珂里桉连忙说:“薄荷————阿烊跟艾尼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就是普通出任务而已,艾尼白身上有伤还没有好,阿烊扶了她一下而已……”它能想到已经有人拍下来洛克烊和艾尼白相扶的照片,给薄荷发过去了。
薄荷抬脚进了帝社。
夜晚的帝社被魔法社增加了一层结界。
从大厅到走廊楼梯躺了不少人休息。薄荷悄无声息地走过他们,洛克烊和珂里桉小心翼翼地跟在薄荷身后。
珂里桉用气声对薄荷说:“薄荷,你吃饭了吗?”
“吃了、”薄荷用气声回。
现在格里芬队的办公室里睡了不少人,薄荷进电梯,带他们上了顶楼的楼道。那里空无一人。
“薄崽……你生气了吗?”洛克烊终于敢问出来了。
薄荷停住了脚。“我没有生气。就是特别……哎,说不清楚,心里好堵。”
珂里桉闻到了一股三明治饭团的味道,它一边找一边说:“薄荷,你这是吃醋了吧?”
“哎————对!!”薄荷恍然大悟。“我就是吃醋了————没错————唔————”终于想通心里为什么别扭了,可还没跟洛克烊说话,他就捏住了自己的下颚,低头亲了下去。
珂里桉捂住眼睛:“啊——————你俩去死——————”它边喊边跑了。
薄荷捏了一下洛克烊的脸,“你先等等……”
“哈哈。”洛克烊放开她。“我真的好高兴。”
薄荷坐下靠着墙,“高兴个屁。我吃醋你高兴?”
“对啊~~”洛克烊跟她并肩而坐。这时珂里桉跑回来了,它怀里还抱着一堆三明治和饮料。“我发现了贩卖机。我跟阿烊还没吃东西。”
洛克烊接过它扔来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这个人是不是就不配过上好日子?”珂里桉大口吃着东西,“可能我们真的不配吧……怎么事赶事呢……”
薄荷猛地眨了几下眼睛。
洛克烊说:“真的没有那个享福的命。崽崽??”他转脸看到薄荷出神的样子,他紧张地唤了她一声。
薄荷不想让他们担心,挤出了一丝笑。“阿烊,我今天特别想见你;珂里桉,我今天也想见你……是因为我上午看了一眼我妈妈的日记本。我发现我实在没有勇气看下去。你们能不能帮我念出来?”她听到两人说没有享福的命,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出身好的,其实也不幸福。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洛克烊的衣角。
洛克烊摁住她的手:“好……你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们。”
“是啊薄荷。”珂里桉伸手拿过薄荷递来的日记本。“我们不是家人吗?哪里有对家人这么客气的?”
洛克烊抚上了薄荷的肩膀。薄荷靠到了他肩膀上。“你,你就念吧……”
与其说是日记本,更像是手账。满满的一本,里面还夹杂着东西。珂里桉翻开第一页,清清嗓子念道:“‘无论是谁,如果你能看到这个日记本,说明写这本笔记的人,也就是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刚念完这句,这一行字整个在纸张上燃烧了起来——————
“啊————啊——————”珂里桉鬼叫。洛克烊倒是淡定了许多:“这都是在荒原窟里见过的把戏了,你怎么还能被吓住……”
珂里桉这才想起来,他们在城堡里也碰上了这种情景。“我不是忘了吗……哎呦,真的吓死我了……”平复了一下,它接着念。
薄荷牵强弯了弯唇。她不自觉地扣上了洛克烊的手。
清清嗓子,珂里桉接着念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一生,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着的。作为有女巫,我从幼儿时期每晚都能梦见末日的画面;这些梦境如此真实,所以我从小就深知自己的使命……’”珂里桉一边念,一边拿起了日记本上粘着的一缕绿色头发。“薄荷,这是乐茨小姐的头发吗?”
薄荷轻轻捏过。并没说话。
洛克烊示意珂里桉接着往下念。
“‘荒原窟的天地比我们生存的世界大得多,这片土地是整个星球的起源。我们现在所在的星球,是宇宙在数亿年前爆炸之后,炸裂出来的碎片。这片土地之前,是没有生命存在的。’”珂里桉从日记本上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照片,递给了薄荷。薄荷拿过,从洛克烊身上起来。这张照片上的神庙是他们在现实世界所祭拜的神庙。
“‘不要否认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我们的存在的确是造物主。但不是烛龙神,我们只是从一个宇宙来到了另一个宇宙。而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并不适合人类生存。我第一次进入荒原窟,是在十六岁,整个队伍里,我的年纪最小。’”珂里桉拿出了一张薄荷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就在这张照片里,是少年时期的她和同伴的留影。薄荷有印象,这就是在地宫里见到的照片。看来真的只有乐茨一个人逃出来了。
“‘还有一些秘密,我有一些感应,我相信有人调查出来。因为写在这个本子里的话,并不安全。会有世界上的恶人,推动世界末日。我预感到我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一定能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使命。’薄荷,你妈妈说的使命……”珂里桉不敢评价。
洛克烊说:“乐茨小姐……也是喜欢把自己没有完成的事安在别人身上的人啊。哈哈……不过命运真是叛逆。薄崽是最想跳脱出家族和使命的人了,现在却不得不按着使命的路线往下走。”
薄荷没什么表情。
珂里桉接着往下念了起来:“‘人类到底为什么以这幅姿态出现在世界上,少数人其实心里清楚。我没有办到,没有做到的事,卢科林会替我接着往下做的。他是最聪明的孩子,是我很喜欢的孩子……’”
念到这里,薄荷忍不住攥拳。
“‘……我这一生一定要帮助很多的人。我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我很爱我帮助过的人……’额,薄荷,剩下的都是一些乐茨小姐的内心分享,还有她跟你爸爸婚姻不幸福的描述。”珂里桉把日记本里的一些照片递给薄荷,她机械性地接过,没什么过多的神情。洛克烊拿过日记本,“我接着念……后面还有一些。‘我今天终于怀上了孩子。我很清楚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虚伪。在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前,这个星球上的水和空气都是有毒的。我们之所以能在世界上生存,不是因为世界适应了我们,而是因为我们适应了这个世界。’什么意思啊??”他看向薄荷。
薄荷低头点了根烟。
“‘我知道人类的所为。但我无法阻止。我看着这些孩子跟我的孩子一样,因为活下去而要承担痛苦。我好爱我的孩子,她是个女孩。我想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女孩,就像是费曼斯一样。’操?”提到这个名字,三个人明显惊讶了一下。
日记本上的字,一边念,一边在燃烧消失。洛克烊往下接着念:“‘我也舍不得裘尔。但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踏上一条极端的路。我也不想看到李查普曼这个孩子跳进万劫不复……’神明啊,咱妈全都认识??”
薄荷夹着烟扶额。
“‘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我希望他也喜欢我。我提出了离婚的申请,我做不到,我一定要离开这个令我作呕的地方。我在结婚那天,我就预测到了这场婚姻对我的利弊。如果我忍气吞声,可能我的命运就此会被改写。可我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从我结婚开始,这个家里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我一定要做我想要做的事。我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洛克烊怔了一怔,从日记本里拿出了一缕金色的头发。
薄荷拿了过去,她夹着烟,脸上错愕了一下。而后她叼上烟,从洛克烊手里拿过日记本,翻了翻后面,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随后日记本掉落在地。
里面乐茨和费曼斯的合照掉落了出来。
她紧紧攥了攥手里的金发。洛克烊立刻摁住她,“不会的……你想多了吧,咱妈是个多好的人啊,根本不会看上费曼斯这种人……”
珂里桉也摁住她,“薄荷你冷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不是质问过费曼斯吗?他根本没有说他跟乐茨小姐有别的关系啊……”
洛克烊也说:“是啊,只是一张合照,金发的人也很多……不一定就说明是费曼斯……”
薄荷试图站起来,被洛克烊摁了下去。她现在就是杀人前的状态,冷冷冰冰没有波澜,那是猛兽在猎杀前的蛰伏。
“别——————”珂里桉让两人先打住。“有脚步声……有人在下面的楼梯……”
洛克烊和薄荷迅速对视一眼,麻利起身去追。珂里桉也跟在两人后面去追。
他们清晰地看见有人影从楼梯上跑过,但在下一个转角,人却不见了。
珂里桉抓住洛克烊,“那是谁啊?看清了吗?”洛克烊喘着气,拿过薄荷夹在手里的烟抽了一口。“他妈的。竟然被人盯上偷听了……看不见脸一律按照夜影迪伦算。”他实在是累,近两天没睡觉,又超负荷杀怪兽让他这会儿精疲力竭。
薄荷沉默不语。
洛克烊抓住她的手腕,“崽崽,我必须要睡觉。”薄荷抬了一下眉头,“你就去睡吧。”
“你可不能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不然我真的会生气。”洛克烊生怕她去找费曼斯,惹上节外生枝,所以死死压着,不能让她去。珂里桉也说:“对啊,你们就好好休息,我给你们站岗。”
薄荷被他们摁住。无可奈何,又捡起了地上的日记本。洛克烊枕到她的腿上,“我现在就要睡觉,你好好站岗……”
薄荷没说话。
与此同时,裘尔在办公室内,他猛地起身,走到了门口。
外面的结界把他封闭在了这间办公室内。他看了看时间,这时的天,应该亮了。
一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洛克烊感觉做了好几场梦,但都迷迷糊糊的。
“喂————”
突然被一阵大力的摇晃弄醒,洛克烊揉揉眼睛:“谁啊……”
“你怎么猫到这里睡了——————”艾尼白很是慌张,“快点起来——————薄荷、薄荷要杀了费曼斯——————”
“哈???”洛克烊猛地吓醒了。珂里桉在他身边跟着起来,“什么??”两人睡死了过去,以至于薄荷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洛克烊抓着糟乱的头发,“艾尼白,你再说一遍……”
艾尼白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快点——————楼下打成一团了————”
被半拖半拽下楼后,尼考特和他的队友也来了。
尼考特见到洛克烊,大声的说:“我靠——————你去哪里了?!薄荷已经——————”
“不是————我得先搞清楚什么事——————”洛克烊一手还抓着珂里桉。
尼考特说:“我们不知道啊!早上换班的时候吧,薄荷直接杀过来,抓着费曼斯开了一道结界,把他们都封到里面去了……”
一些世护队的队员正围在帝社外面的广场上。现在一看洛克烊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在了他周围。
珂里桉问洛克烊,“薄荷什么时候跑的?要不要叫教授过来?”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克烊刚说完,就有人冲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阿烊……求求你了,去阻止一下薄荷……”卢科林眼睛红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洛克烊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的手,“教授啊……不是……您先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洛克烊拉着卢科林到门口。
“卢科林教授,你们到底还隐瞒了薄崽什么?”洛克烊质问。
卢科林被定住了身,他怯怯又逃避地看着洛克烊。
洛克烊飞速环顾了一下。“教授啊,您快说了吧————乐茨小姐当年的那个喜欢的对象,是不是费曼斯?她怀的是费曼斯的孩子?”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
卢科林急切地一把抓住洛克烊。
“我靠——————薄荷——————”珂里桉冲出了大门。
门外结界的时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