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修士

公冶离虽然好奇这些蛮人的来历、好奇仙人和修行界的具体模样，但在模拟中，他行事向来是有分寸的。

他只要拿到自己能够拿到的东西，就足够了。

即便这次模拟没有可能见识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他也有的是耐心。

而且，这老蛮人显然也是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他说是不愿意谈及修行界、仙人的事情，实则嘴上没有把门，只要稍加挑逗，就自然说及许多有关修行界、仙人的事情了。

公冶离有的是时间同他软磨硬泡。

就这样，公冶离在这蛮人山谷中定居了下来。

他为老蛮人炼制补充气血的药膏，老蛮人则是教他修行界的语言、文字。

同老蛮人交谈的时候，公冶离也大概弄明白了真正的天地到底是何光景。

天地有名，唤作“道界”，亘古以来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

所谓仙人，实则就是“修行者”。绝大多数修行者，其实都是如公冶离一般的凡人，只是踏上了修行之道，也便有了长生之机。

照老蛮人的说法，道界近千年来爆发过不少次大战、大劫，道统坠落、皇庭崩溃、邪魔横行，现如今整个道界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似公冶离这样的红尘中人，不通修行之道，贸然进入修行界，只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

红尘则是一片特殊的地界，修行者虽然可以进入此间，但会受到种种限制，一来二去，红尘中也就只有一些不懂修行之道的凡人生活了。

公冶离也曾问及红尘具体有何限制，但老蛮人只摇头说“多一分见识，便多一分烦恼，还是无忧无虑活过一世罢”。

公冶离于是知道，红尘所谓的“限制”，恐怕并非单单是对仙人的，就连他这样修行界认知中的“凡人”，也要受到同样的限制。

公冶离自老蛮人这里习得了道界的文字、语言。

于是，他也便看懂了蛮人们身上的刺青。

那刺青上的一个个符号果真就是文字，公冶离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一篇名叫《幽狱禁妖章》的祷文。

公冶离对这祷文一知半解，但大体上来看，这祷文似乎是在请动一个名叫“剑狱”的东西来封禁名叫“妖”的东西。

公冶离对于修行界的认知太过浅薄，他只将这片祷文死死记住，剩下的，便留待日后再做解答了。

公冶离也曾问及师修鸿的事情，老蛮人有些回忆地说起了他与师修鸿的点点滴滴。

原来，早年间师修鸿武功大成时，也曾进入雪原，试图找到前往修行界的仙路，最终却是如公冶离一般，到了此间的山谷，同老蛮人有了交情。

与公冶离不同的是，彼时的师修鸿意气风发，没有听劝，只在山谷逗留了几日，便接着北上了。

结果在暴风雪中吃了大亏，险些命丧黄泉。

公冶离问及落苍剑派灭门之事，老蛮人道：“此事，当年师小子倒的确来问过我。我猜，大抵是某个误入红尘的修行者所为罢。”

公冶离惊奇道：“修行者如何进来的？”

“当年红尘与修行界也有不少往来，虽然历次大劫后，仙路无踪，但修行界传承上万年的大门大派也不少，指不定就有法子出入红尘。”

“不过，红尘也无甚值得那些豪门在意的。大抵是某个修士动用符箓，或是传送阵什么的手段，误打误撞进入了红尘罢。”

老蛮人见公冶离沉默不语，笑道：“你也不必担心。修士在红尘中的限制极大，少有人胆敢肆意妄为的。那个什么剑派，决计只是个例。”

公冶离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他心里有十成把握，如今的红尘中，绝对还有修行者潜伏。

远的不说，当初那个落雨堂堂主，就绝对与修行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定尘宗也定然同修行界还有联系，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李新秀的失踪。

就是不知为何定尘宗明明有法子离开红尘，师修鸿当年还要自个儿探寻仙路了。

……

蛮人们对这片松岭显然了如指掌，在公冶离展现了新式武药的炼制手段后，老蛮人便指使诸多蛮人采集了诸多珍稀草药过来。

这其中的许多草药，甚至是公冶离此前都没有见过的。

他一一试探之后，炼制武药，最终出来的效果已然赶得上新药馆出品的一等武药了。

公冶离也发现了，这些蛮人之间实则也有一种语言用以沟通，那一阵阵如野兽般的低吼，实则在音调、长短等方面区分出了不同的意思。

这种语言极为简陋，学起来也容易，公冶离没费多少功夫便学会了。

公冶离渐渐也就同蛮人们打成一片。

他甚至在山谷边缘处得了个小的温泉池子，久违地洗了个澡。

到这时，他才发现，泡在温泉之中，他的内气、气血运转速度竟然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公冶离瞧着山谷内一个个泡在温泉中的蛮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日常里吃的是松林中的巨兽血肉，泡的是这等蕴含了奇异力量的温泉，一代代下来，也无怪乎蛮人成年便能拥有比肩养元、甚至脱胎武者的气力了。

公冶离也不知自己在这蛮人山谷中呆了多久。

渐渐的，除开《内劲罡功》，他所学的各种武功都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气力增长也渐渐慢了下来。

公冶离感叹道：“山中不知岁月长……”

老蛮人不咸不淡道：“你自来到此间山谷，已过去七年了。”

公冶离颇为惊奇：“老前辈还记着时间？”

老蛮人微微颔首：“我今年二百九十九岁，再过几个月，我三百岁时，便该过世了。”

公冶离觉得老蛮人是在胡扯。

人怎能对自己的寿数有如此准确的估量呢？

三百岁，过于精准，像个玩笑。

老蛮人自顾自地呢喃道：“三百年……我死了，他们该如何呢？终究还是要化作豺狼野兽般的畜生吗……”

“老前辈有何心事？”

老蛮人摇头长叹：“与你无干。”

公冶离闻言也就没有多问了。

自那以后，老蛮人渐渐沉默寡言了。

他甚至变得有些狂躁，就连公冶离炼制的药膏也不吃了，成日就在洞穴内，不准任何生灵进去。

公冶离觉察到了老蛮人慌乱中深藏在骨子里的恐惧。

大约也就是几个月后，山谷内的蛮人传出阵阵哀嚎。

公冶离前去查探。

老蛮人果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