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步六服和依罗赶至行营时,看见的是满营堆积的物资和被雇佣而来帮忙的千余民夫,他们正在营内干的火热。
宇文坚将两人迎进帅帐,看到营内收获满满的宇文步六服大笑道:“逊昵延,你小子倒是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听着夸奖的宇文坚倒是没有半分自得之意,他知道这些情景都是建立在双方脆弱的信任下,属于沙地建城,随时都可能崩塌中看,但能不能中用,还的靠维护。
故此宇文坚心中自然不敢怠慢,说服宇文步六服萧规曹随,迫在眉睫。
依罗作为盟军,眼见宇文坚闹出来这阵势,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能联络三家为盟,可以背靠身后的宇文部,但这阵前敛财,又能说服这么多人来助力,怕不是几千刀枪能威逼的,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对今后两家关系的改变,有着不小的影响。
眼见二人坐定,宇文坚将一副地图递了过去,急道:“若是二叔再晚来几天,小子就要撑不住,前去百里之外迎二叔来解围了。”
宇文步六服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沿途他的侦骑并都是吃干饭的,宇文坚安排的警戒和下营的规整,都让他这个老手汗颜。
蓟城还是培养人呐,他甚至有些后悔,早应该让统罗突一起去的,这次倒是让宇文吉那小子赚到了。
听完客气话,宇文步六服拿起地图一看,慕容氏境内,沿着渝水一路向东,大棘城以西,这一片的村镇尽在其上,宇文坚还分别画上了红黑点。
宇文步六服指着红黑的标记,疑惑道:“这是何故?”
宇文坚搓搓手,解释道:“红点是已经给大军交过保护费的村镇,还望二叔约束部下,不要轻动。
大军有信,咱们才能拉住他们,不使其助力慕容,此为削敌肥己之策。
黑点则是我前锋军试探出来的慕容氏死忠,我等只是游骑破坏了外围的田亩道路,其余村镇内的屯守,需要大军逐个拔除。”
宇文步六服点点头,笑道:“这些黑点都是离大棘城近的,到底是亲疏有别,看来慕容廆平日里功夫下的不错。
既然慕容氏先东后西的选择已经做实,我军兵围棘城,有的是时间拔钉子,此事本帅无异议,按你的来。”
谁料宇文坚突然黯然神伤,叹道:“二叔,我部和慕容虽是世仇,但当年都是自东部鲜卑出来的,论源头两家的关系并不远,此时相争,倒有些手足相残的味道了。
土墙深巷,我部的骑兵怕是也难施展,不知道又要损多少儿郎。”
眼见宇文坚就快明说了,宇文步六服怎能不晓其意,拍案骂道:“妇人之仁,汉人常说十世之仇仍可复,今日又岂能在乎鲜卑之谊而宽赦。
本将要亲自率军砸破这些村镇!”
说着宇文步六服扭头望向依罗,问道:“扶余王,围困棘城的事,不如你部兵马来行。”
眼见叔侄俩一唱一和,依罗很快琢磨出了其中的道道,打村镇,虽然慢,有伤亡,但砸破一个就有所得,属于见利快,最适合他这种远道来的。
围城则不然,扶余军内多是步卒,很难像宇文部的骑兵般机动,围城可就是定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了。
理清楚思路的依罗很快做出了选择,道:“步六服万夫长说笑了,鲜卑之间必是同族,岂能轻易见血,这砸黑点之事,不如让本王的扶余步卒来,到时候按例分出来一部分给帅营,如何?”
宇文步六服为难不已,终是在宇文坚的劝说下,才堪堪同意。
依罗也是怕宇文步六服反悔,一见首肯,给了宇文坚一个感激的眼神后,立马起身就要去领兵而行。
瞧着依罗走出帅帐,宇文步六服脸色一变,哼道:“你小子为何要让我家让利出去?这些村镇,大多已经被分割,只要集中兵力,纵使马踏也不难敲开龟壳,吃到里面的肉,何故白白便宜扶余人。”
宇文坚知道不趁着依罗在,逼宇文步六服一把,他又怎么会答应松口,毕竟麾下的贵族们同样盯着这块肥肉呢。
宇文坚问道:“二叔,在逊昵延解释之前,想问二叔一句,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削弱慕容氏。”
宇文坚道:“既然是削弱,如此做,比咱们直接动手要强百倍。”
宇文步六服盘腿一坐,面色不善的哼道:“老叔大军横行,从未有让别人在嘴边抢肉的习惯,今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必然要将此事上报王庭,让大单于来抽你的鞭子!”
宇文坚苦笑道:“放村镇而围棘城,小侄有这几分考量。
从大略上来看,三家之间,显然有血亲关系的扶余跟高句丽之间更加亲切。
不论今时,还是往后,拉住扶余,都是咱们下手慕容和高句丽的良方,哪怕扶余只是中立,我等也能少费些防北之兵。
故我在喜都时便用商队交易来拉近双方的关系,现在将这些鲜卑村镇交出去,也是拉拢的手段。
其次这些村镇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打,扶余的步卒长于山林,极善此景,他们上属于用其长。
再说今后我家征伐此地,总不能落下的尽是复仇之民,扶余人去造下杀孽,总好过我家的深仇再添一笔。
想统之地,必然要释其仇恨,鲜卑本身便与我亲近,岂能轻易将人推至其外。
最后便是为即将到来的朝廷调和做准备,围棘城而不攻,我家跟出兵溜一圈何异?
到时候转圜之地在我,进退皆可。”
听完的宇文步六服沉默良久,相较于带兵战于野的直接,宇文坚的想法显然迥然于他,遂问道:“如此说来,我军是一场仗也不准备打了?”
宇文坚笃定道:“此役最大的仗不在外,而在内,二叔要约束好军纪,才是此战最大的保障。”
宇文步六服压抑住内心的战意,连战三年,他的部族也是强弩之末,既然能不战,而达成目的,他也是乐见的,只不过对于宇文坚的想法,他并不是全盘接受,但却愿意尝试一下。
眼见宇文步六服点头首肯,宇文坚心里也松了口气,能接受就好,别最终搞的自己言而无信事小,将本来中立骑墙的人都推到慕容家一边,单给大军身后下套骚扰,都够自家烦心的了。
随即宇文坚又小声的说道:“二叔,这千余民夫可是雇来的,您可别忘了给人发粮。”
宇文步六服即刻虎目一瞪,扯着嗓子雷声道:“几时还轮到咱给这帮泥腿子发粮了,老子不抢,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爱护了。”
宇文坚暗中撇撇嘴,说道:“今日跑十个,明日百个,军中后勤五六天内便没了人手,他们逃回去也不会有我军的好。
到时候随便传几条消息给慕容部,先机便失,在这别人家的地界上,二叔觉得我军还有秘密可讲?”
宇文步六服脑海里一寻思,不给粮即刻就是麻烦事,索性挥挥手,既然已经上了宇文坚的贼船,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了,遂咬牙道:“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