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齐脸上肉厚,笑起来格外喜庆,仿佛一轮饱满的满月。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藏着锋芒。
“莫道友啊,”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方,“你这法器,来路可干净?”
莫念与刘思齐四目相对,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骨蹿升,直冲天灵盖。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从蒋渊那里得来的大批法器,眼前这个精明的老狐狸恐怕认得其中一二。
首先,刘思齐在丹阳坊市经营百宝阁已有多年,售出的法器数不胜数。
虽说修士记忆力惊人,但要记清每一件售出的法器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只要有个模糊的印象,就足以引起怀疑了。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倘若刘思齐发现,某件法器的主人已被关押在灵石矿中,如今却出现在自己手里。
到时候,他必定会怀疑自己是从矿脉中逃出来的。
一旦惊动灵阳子,那可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尽管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陈景晏却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露出温和的微笑,反问道:“刘道友,难道这法器干净与否,还影响价格?”
刘思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比喻道:“这么说吧,青楼里的合欢女修,付个嫖资就够了。
但正经的女修士,那可是要聘礼的。这两者之间,你觉得能有可比性吗?”
“当然了,法器脏了总还能洗干净;再不济,换个地方,卖给一无所知的外地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啊,这其中的花费,还有我要承担的风险,可不是小数目。”
他顿了一下,建议道:“莫道友,如果你手上的法器太多,不妨去黑市看看。那儿的买家嘴巴都很严实,不会多问来路的。”
刘思齐婉转的拒绝,还给他写了一个地址,“每年立冬,此地都有一场秘密集会。这时候,大家刚从乌日峡回来,都有东西出手。”
“嵖岈山?”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地址牢记在心。
为了不引起更多怀疑,莫念当即付了五千下品灵石作为定金,约定三日后再将剩余的灵石送来。
片片白雪飘转飞落,给坊市带来几分寂静、雅致。
陈景晏仰望苍穹,任由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晶莹的水滴。
“呼。”他吐出一口白汽,感叹道:“好漂亮的雪啊。”
考虑到最近不宜回仙逸城,陈景晏索性在坊市租了个顶层楼阁。
他坐在窗边,煮茶、赏雪,心渐渐平静下来。
许久未曾出来玩耍的素华,此刻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它一下子蹿到窗台,沿着屋檐欢快地跑来跑去。有时张开小嘴,试图咬住那些轻柔飘落的雪花,就像在抓捕空中的蝴蝶一般,不时跳起来扑打。
原本平整的雪面很快被素华踩出了一串混乱的脚印,不少积雪更是被它顽皮地推下了屋檐。
陈景晏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素华推掉了。
“这种天气,最适合修炼冰魄寒渊决啊。”他喃喃自语,随后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寒气。
令人惊讶的是,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入定,体内自行运转的周天,不断吸收着四周的寒气。
一丝丝的冰蓝色微光,向丹田中汇聚,很快形成蓝色微星。
陈景晏将胳膊搭在窗台上,将手伸到窗外。指尖轻轻一捏,松软的雪花瞬间凝结成锋利的冰刃。再一弹,那冰刃便化作一道寒光消失在远处。
“冬天好啊,冰魄寒渊决的威力至少提高了三成。”
他左手打开《玄微衍法阵图》,右手在空中不经意地勾勒着复杂的灵纹。
漫天的寒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墨,任由他挥洒自如。
每一个灵纹成型,都会引起周围灵气的轻微波动,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他的修炼伴奏。
“喵呜~”素华玩累了,裹着一身雪跳回室内。
它欢快地跑到陈景晏怀里,使劲儿抖落身上的碎雪,惹得陈景晏忍俊不禁。
然后,这只调皮的小家伙打着呼噜,踩着陈景晏的大腿,直到把它踩得软软的,才心满意足地卧了上去。
练习了三个时辰,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陈景晏明白,这是神识消耗过多的表现。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胳膊收回屋内,侧身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随手拉过一层锦被盖在身上。
素华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似乎把他当做天然的暖宝宝,非要紧贴着他入睡。陈景晏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小家伙柔软的毛发。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着,似乎要把一切牢牢盖住。三天后,整个丹阳坊市已然银装素裹。
陈景晏踏着前人留下的脚印,缓步向百宝阁走去。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格外生动。
途经隔壁店铺时,他注意到那里已经换了新牌匾:云锦楼。
一身红装的娇十娘,在这片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她如同寒冬中绽放的一朵红梅,吸引着每一个过路人的目光。
刘思齐坐在百宝阁宽敞的大厅里,却无心欣赏门外的美景。他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心中如同煎熬一般。
这几天来,丹阳坊市的商铺价格又跌了两成。曾经繁华热闹的坊市,如今冷清得令人心慌。
漫天飘落的大雪,在刘思齐眼中,仿佛是为死去灵脉举行的盛大葬礼。
就在刘思齐几乎坐立难安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莫道友,你终于来了。”刘思齐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热情得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陈景晏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让刘道友久等了。”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递给刘思齐。
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刘思齐接过储物袋,立刻用神识探查了一番。他很快发现,这些灵石的品质不佳。
换做平时,他必定会要求莫念再补上一成的差价。但此刻,他已经等不及了。
万一丹阳坊市的灵气突然断绝,别说灵石了,这座楼阁连黄金都换不到。
“莫道友,果然讲信用!”刘思齐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雕刻精美的玉龙阵盘,郑重其事地交到陈景晏手中,“这是控制整座楼阁的阵盘,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信”,刘思齐又大言不惭地说道:“这几日啊,好几拨人来找我,想要买下这座楼阁。你猜我怎么说?”
陈景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而不语,听他胡扯。
只见刘思齐拍着胸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我刘思齐做生意,只有三条规矩:诚信,诚信,还是特娘的诚信!”
“别说我跟莫道友一见如故,就算换了旁人,我也做不出一女二嫁的买卖。”他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啐了一口:“这种事,呸,恶心,丢人!”
当他环顾这座已经易主的楼阁时,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不舍和怀念。
“莫道友,”他低声说道,“若是哪日想卖了,还望第一个联系我。”
陈景晏点点头,以为对方是个恋旧的人。然而,没等他开口,刘思齐头也不回的冲出大门。
生怕慢一步,莫念就会后悔似的。
他走出门槛,见刘思齐已经消失在雪中,无奈的摇摇头。
回头望去,陈景晏感叹道:“百宝阁的牌匾都不拿?你可真怀旧。”
他并起剑指,运转体内的寒渊真气,将牌匾击得粉碎。
“好剑法。”嘹亮的夸赞声从隔壁传来,只见娇十娘摇曳生姿地走来,笑脸盈盈地说:“奴家娇十娘,这位道友面生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