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的面色渐渐惨白,体内生机在飞快流逝,他终于清醒,目光狠狠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陆病。
“是你!都是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不阻止我!”
这话终于让陆病把目光重新交给他,只是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是看不透的戏谑。
“我没说过吗?”他猝然开口,让张金呼吸一窒。
慈悲不度自绝人啊。
他陆病不是善人,但好歹修仙道,能照拂提醒的他不会太推辞。
张金显然不属于有救的一类,他只是将自己的贪婪移祸到陆病身上。
眼底最后一丝生机耗尽,张金永远躺在这片密林里。
他的尸体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开始扭曲,而后站立,呆滞的向幽邃的密林深处走去。
陆病没有阻拦,更没有理由阻拦。
妖物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出手,他也不去追究对方真身所在,这默契是冥冥中达成的。
在陆病而言,当龙爷、王马等人不听劝,要一意孤行,以及一开始准备放弃尕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放弃。
他在等妖物将这些麻烦彻底清理,这样他也不需要找什么借口脱离,亦或者找什么借口回去。
死无对证,他想怎么做都行。
而对妖物来说,它们天生对危机的预感,让它们忽视陆病这个麻烦,前提是陆病不出手干预。
长出口气,陆病在一块山石上坐下,静静等待一切结束。
只是,他屁股都还没坐热,从后方白雾里便跑出一个人来。
黑子神色痴呆,嘴里不断重复呢喃着:“疯了,都疯了。”
“怎么疯的?”
陆病的声音将黑子的目光吸引,他怔怔看了许久,才猛吸一口气喊:“跑,快跟我一起跑,他们都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好,那我们应该往哪里跑?”陆病随口问他。
黑子楞在原地,陷入无限纠结:“对......往哪里跑,应该往哪里跑。”
“我们应该往回跑,跑到营里就得救了。”
“对!对!往回跑,跑回去就得救了。”黑子眸光大盛,像个即将溺毙于水中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要看清,到底叫谁跟你跑。”
大石上,陆病叹息出声。
可黑子跟没听见一样,伸手挽过身边的一棵小树,就要向回走。
陆病眼中尽是无奈。
看,又是一个救不了的人。
那小树似乎生了脚,在黑子的扯动下,竟真的跟在身后向外移动。
“阁下真是好手段。”陆病的感叹声回荡在密林中。
回应他的是树根破土的呲呲怪声。
只是,才走了黑子,从后方白雾中又跑出几个人。
这几人分别是尕娃、王马、龙爷。
尕娃断了一条胳膊,断面平齐,显然是被利器斩下的。
而三人中唯有龙爷手上握着一柄环首大刀。
王马神色惊悚,扯着尕娃仅剩的手不断向后跑。
细看下,在尕娃怀中还抱着一颗人头,这人头正是黑子。
“快走,只有跑出这里我们才有活路!”王马癫狂大喊。
他边跑还不停回头看尕娃怀里的头,眼中闪过希冀与贪婪。
“把妖物的头抱好了,这是我们出去后的希望!”
陆病释然的笑了,他还说王马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是因为‘妖物’在尕娃手上。
而后者的气息已经完全不一样,尕娃脸上带着一股狂躁与愤怒,显然是被逼急之下,情绪反哺的结果。
“日你娘,再追,老子跟你拼了!”尕娃被王马拉扯着前行,不时回头怒骂。
反观龙爷,他神色淡定无比,大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他确实不认为一个一境,一个修为都没有的废物能逃过他的追杀。
这妖物头他是要定的。
“把头给我,我保你的命。”龙爷咧嘴,身上血气震荡,二境武者的修为显露无疑。
如果不是战功的关系,他现在多少也能捞个百夫长当当。
“别理他!快走!”王马大喊着,步履不停的向密林深处跑。
陆病啧啧出声,这妖物是真能骗,完全用不着真身出手,光是凭借着白雾幻觉就能把人玩死。
三人的追逐战还在继续,只是从这头跑出又从那头跑进。
整个迷雾就像循环的迷宫,将他们永远囚禁在内。
终于,王马跑不动了,他回头看向尕娃,眼里闪过一丝血色。
“尕娃,把头给我,你自己跑,兴许还能出去。”王马压下脸上的异色,露出一副操切面孔。
经历过前面那些,尕娃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轻易将头给他。
“去你妈的!”尕娃怒骂一声,膏药似的贴在王马身后。
王马眉头跳出些许怒意,却又不敢发作,他怕逼得太狠,尕娃倒向龙爷那边。
“给我,我绝不骗你!”王马咬牙喝道。
只是任凭他如何花言巧语,尕娃就是不为所动,就抱死了头,颇有大不了一起死的架势。
“这样,我把我的刀给你,你把头给我。如果我丢下你不管,你就直接攮我。”
王马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
这是他私藏的武器,不是营里发下的有记录的。
尕娃的兵器早就在路上弄丢,如今听王马这么说,心下顿时动摇。
如果自己手里有兵器,那确实要保险几分。
虽说他没有修为,但王马也不过是个一境,有兵器的情况下应该威胁不大。
见他面露犹豫,陆病轻叹一声:“吃了没经验的亏。”
尕娃到底还是年轻,也没有正式踏入修行,不知道一境和凡人间的天堑差别。
莫说给他一把刀,就是给十把,他也不一定能弄的死王马。
尕娃的犹豫没有持续多久,他面色连连变化,就要将头交出去。
后方紧追不舍的龙爷骤然开口:“别给他,你要是给他了,我一定弄死你。”
“他有修为,你凭什么用一把刀弄死他?”
听着龙爷的话,尕娃再次犹豫起来,本要送出去的头也再次被环抱紧。
蓦地,尕娃似乎想到什么。
他看看被王马扯着的手,又看看一边空荡的臂膀。
他猛地抬头,神色惊悚起来。
一只手被王马扯着,一只手断了,那他是怎么抱着头的?
阴寒无声攀上他的脊背,腰间似乎多出什么东西,出现一种下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