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退回地面时,瓦肆戏台上正在表演“神仙索“。麻绳笔直升入夜空,小厮攀到云端却突然惨叫坠落,落地时已化作一具白骨。看客们拍手叫好,没人注意到白骨指节上戴着内廷侍卫的翡翠扳指。
“今日多谢掌柜。“金不焕将钱袋拍在案上,铜钱缝隙里夹着半张斩妖司的追魂符。转身离去时,他颈后汗毛突然竖起——戏台帘幕后有双黄金竖瞳正盯着自己,那分明是西域妖僧才有的蛇眼!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金不焕在巷口停步。他掏出鼠妖身上的铜符残片,蘸着朱砂在墙砖上画出符阵。当最后一道纹路闭合时,砖缝里突然钻出七只纸人,捧着从不同方位搜集的证物:
第一只捧着染血的宫砂,来自瓦肆地下密道的砖缝;
第二只衔着半截景教十字架,铁锈间沾着破山工坊特有的硫磺粉;
第三只头顶着地脉鼠的晶甲碎片,边缘残留着钦天监特制的鎏金涂料...
七份证物在月光下拼成完整图案时,金不焕倒吸冷气——这分明是京城地下的密道分布图,所有支脉都通向三日后皇帝祭天的圜丘坛!
突然一阵阴风掠过,纸人们瞬间自燃。金不焕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的地面窜出丈许高的幽绿鬼火。火中浮现刘公公扭曲的脸:“金大人,好奇心太重会折寿的。“
“刘公公的传影术越发精进了。“金不焕冷笑,靴跟碾碎藏在砖缝里的景教铜镜。鬼火应声而灭,却有一物从余烬中跌落——是半块沾血的皇子玉牒,边缘刻着三皇子的生辰八字!
更鼓声又响,金不焕猛然惊觉已在巷中站了一个时辰。他匆匆赶往斩妖司,却在途经永定桥时嗅到浓重的血腥味。桥墩下漂浮着十具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景教铜十字,最骇人的是尸体手中紧攥的文书——竟是破山工坊往妖戏瓦肆运送火药的明细!
“金大人好雅兴。“桥头传来娇笑声。金不焕霍然转身,见瓦肆戏台上那个蛇眼妖僧正倚着柳树,手中把玩着人骨念珠。妖僧身后站着个戴斗笠的男子,腰间玉佩在月色下泛起血光——正是三日前在马戏团消失的神秘人!
“夜巡皇城司!闲杂人等避让!“
远处传来的呼喝救了金不焕。当他在斩妖司门前下马时,怀中证物突然剧烈震颤。司内千年不灭的照妖镜正迸发血光,镜面浮现出恐怖景象:无数地脉鼠正在地底啃噬圜丘坛基座,每只鼠妖背上都负着景教火药罐!
值夜的同知推开朱漆大门时,金不焕已将最重要的铜符残片塞进门缝。他最后望了眼开始泛红的月亮,转身没入浓雾——三皇子的人马,此刻应该已经包围了他的私宅。
戌时的梆子声在街巷间回荡,金不焕的皂靴碾过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血水。方才永定桥下的十具浮尸,心口插着的景教铜十字在月光下泛着幽绿暗芒。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尸体僵硬的掌心——那些攥着的火药文书上,竟盖着破山工坊主事王铁匠的私印!
“金大人,这潭浑水可不好蹚啊。“
身后传来破锣般的嗓音,金不焕猛地转身。桥头阴影里站着个佝偻老丐,手里捧着豁口陶碗。碗中浑水映着血月,忽然泛起涟漪,显出一幅骇人景象:地脉鼠群正在地底啃噬圜丘坛的龙脉石,每只鼠妖背上都绑着景教特制的震天雷。
“老人家知道得不少。“金不焕摸出半吊铜钱。
老丐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三日前王恭厂炸飞的碎尸里,有个穿蟒袍的。“他枯指在碗沿一叩,水面映出刘公公焦黑的半张脸,“这阉狗本该粉身碎骨,却有人看见他在瓦肆后巷......“
话音未落,一支淬毒袖箭破空而至。金不焕旋身挥袖,软剑绞碎暗器,毒液溅在石栏上滋滋作响。再回头时,老丐已化作一滩腥臭黑水,陶碗里浮着半片蟒袍残角。
子时·斩妖司地牢
青铜兽首灯吐出幽蓝火焰,映得墙上刑具影子张牙舞爪。金不焕将七份证物铺在玄铁案上,忽听得身后铁链哗啦作响。那个在瓦肆擒获的蛇眼妖僧被吊在刑架上,额间景教刺青正渗出黑血。
“说说三皇子的地脉阵。“金不焕用火钳夹起块鼠妖晶甲,甲片在妖火中显出道道金纹——正是工部绘制皇陵地宫用的鎏金线。
妖僧咧开嘴,舌尖竟分着蛇信:“大人可知为何选地脉鼠?“他突然昂首嘶鸣,声如金铁相刮。金不焕怀中的铜符残片骤然发烫,刑房地面开始剧烈震颤。
地砖轰然炸裂,三头浑身燃着青焰的鼠妖破土而出!这些孽畜比瓦肆所见大了一倍有余,口中喷出的已不是毒雾,而是裹着景教符文的雷火。
“引雷妖阵!“金不焕暴退至墙角,甩出腰间十二枚镇魂钉。钉入鼠妖天灵盖的刹那,整个斩妖司突然响起刺耳钟鸣——这是镇妖塔遭遇袭击的警报!
丑时·镇妖塔第九层
当金不焕冲破符阵赶到时,塔顶的千年寒玉棺已然洞开。棺中本该封印着的西域妖王遗骸不翼而飞,只余棺盖上深深插着半截皇子佩剑。剑柄镶嵌的东珠,与三皇子冠冕上的那颗一般无二。
“大人!地字库的《景教秘典》被盗!“浑身是血的司库扑倒在阶前,“贼人用了破山工坊的钻地龙......“
金不焕抚过棺盖裂痕,指尖沾到星点火药残渣。这味道他在王恭厂废墟闻过千百遍,却混着一丝异香——正是刘公公房中那种惑神香!
塔外忽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推窗望去,皇宫方向升起十二道血色光柱,在天穹交织成巨大的景教十字。光柱源头隐约可见鼠妖奔窜,每道身影都背负着刻满咒文的火药铁箱。
“速禀圣上!三皇子要炸断大明龙脉!“金不焕扯下腰间斩妖司令牌扔给司库,自己纵身跃出窗外。狂风灌满袍袖时,他看见承天门方向有白影掠过——是那只救过他的景教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