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审朱雀

或许是高淼自信他们俩不可能逃出去。

竟然将兄弟俩关押在同一间牢房之中。

二人原本身形瘦高，还在正常的范畴之内。

可在这金虎卫大牢之中，只待了几天。

便已是骨瘦形销。

不仅仅眼窝处的只留下结成黑痂的空洞。

就连四肢都歪歪扭扭，无力地垂在一边。

身上更是没有半块好的皮肤，烫伤、刀伤、淤血遍布……

道士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将桌上放着的酒水凑到二人干裂的嘴边。

二人缓缓凑上去，用尽力气吮吸碗里的甘甜。

道士很有耐心，直到他们将酒水喝完，才放下碗，轻声道：

“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道长？”

二人听了赵无疾的声音，才认出他来。

左朱雀咧咧嘴：

“还得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啊。”

“把我们捉住，还不忍心我们受刑，特意在我们死前来看一眼……”

右朱雀就没有阴阳怪气，而是直接啐了一声：“我呸！”

“狗日的牛鼻子，是那狗官让你过来的？见撬不开我们的嘴，就让你来当说客？”

“你怕是打错算盘了，老子兄弟俩没一个是孬种！”

道士只是继续平稳问道：

“给你们一个机会，回答我的问题，我保你们不死。”

“你们可知道松阳县连日大雪？”

“这大雪，是不是你们的许天师所为？”

左朱雀咧嘴一笑，露出一嘴被敲烂的牙齿：

“生死，我们早已不在乎了……”

“天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岂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

“大雪而已……道士，你慌什么？”

“你们这些人，不是最喜雪景，吟诗赏雪，不是觉得很快活吗？”

见他们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道士也不急不恼：

“大雪封城，那些富人们还好说，囤积的柴薪和粮食足够他们熬过去了。”

“可穷人么……我不好说。”

“炊饼已经涨到五十个铜板一张了。”

“取暖的柴火，有钱也买不到了……”

“若这雪真是你们那天师所为，他到底是想要谁死呢……”

朱雀等人，本就是打着均田分粮的旗号，声称自己是义军。

道士这话，甚至比抽他们耳光还要羞辱人。

“你一个狗腿子！又怎么敢揣测天师的谋略？！”

一向话痨，爱快言快语的右朱雀骂道：

“天师定然有其想法……”

“这么说，你知道这大雪是你们天师所为喽？”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道士见此，右手摊开，含着歉意道：

“你们与我无冤无仇，但事关许多人性命，我也不得不使点非常手段了……”

二人眼瞎，看不见道士想要干什么。

心里却笑着，道士能见过什么刑法，无非就是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

放到金虎卫这些人手中，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只是……

当道士手掌间升起一缕小指头大小的淡黄色火苗之后……

二人脸上同时色变。

这一种生物本能的直觉告诉他们，绝对不要碰那东西……

“道长！”

还是更为稳重的兄长硬着头皮道：

“我、我知道你手段高明，可我们兄弟二人，是真的不知道天师的想法……”

“是与不是，还是先试过了才知道。”

道士甩出一张“墙无六耳符”，隔绝了声音的传递。

然后，焚天火缓缓靠近二人……

……

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的兄弟二人，周身笼着一层腥臊味，脸上更是涕泗横流。

道士这次才确信，他们没有扯谎。

那许侠从头到尾，都并未将自己的谋划告知他们二人。

他们兄弟俩也只是众多遵从命令，来江州打先锋的青莲教探子之一而已……

焚天火之下，没人口中有秘密可言。

高淼确实并未投诚与他们，但也确实有一人当了陈朝叛徒……

一个道士怎么也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背叛的人。

道士翩然离开，撂下一句话：

“从今日起，至少在这金虎卫营中，我保你们不死。”

等了许久。

却很是奇怪地，没有人再来折磨他们，甚至晚上还送来了一顿正经餐饭。

已经是夜深人静。

兄弟俩瘫软地一动不动，久久无法入眠。

不光是因为身上缠绕的伤痛，道士那无名之火，更是让他们永生难忘……

“兄长……”

弟弟含糊着，苦涩开口道：

“我们……当真要与那道士作对吗？”

“恐怕，就算是天师亲至，也不一定能抗住那火……”

“放屁！”右朱雀激动道：

“天师无所不能！”

“天师可是神仙！专程下凡助李大帅推翻昏陈！！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他敌不过的人？！”

然后，两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右朱雀低声道：“那道士的火……说不定也是天上来的火呢？”

兄长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反驳。

又想到了那种仿佛将他身子每一寸血肉都碾碎的痛楚……

沉默半晌，他只能低声道：“无所谓，反正天师远在青阳府，那道士总不可飞过去刺杀吧……”

“只要我们不死，还是有机会的……”

……

道士出了营帐，周身变化。

变成了沈候模样。

一头扎进中军大帐。

断臂的百户仍旧在细数自己的钱财。

只是这次，他是越数越心疼。

城中那些刁民，每时每刻都有天量的食水柴火消耗。

这些消耗，一大半都要放在自己的账上。

还有一小半，虽然是由各个商贾承担。

但那也是他承诺免收半年例钱所换来的。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钱。

“高大人安好？”

那个让他做梦都能惊醒的声音传来。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了那让他又恨又怕的人……沈候。

“呵呵，托沈大人的福……还行。”

沈候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和善，走上前来：

“这两日听得百姓对高大人赞不绝口。”

“沈某佩服。”

眼看那人已经站到了弩矢攻击的范围之内。

高淼心里微动。

若是此时，踩下去机关，是不是眼前这人就会被万箭穿心……

赌一赌！

他想到了自己账上越来越少的银钱，眼中闪烁一丝狠辣。

然而，就在他刚想要踩下机关之时……

沈候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用那种让人汗毛炸开的声音道：

“高大人可要想好，想要杀我，却没成功的后果……”

“……没、没有，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大人来，有何指教？”高淼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动手。

这人鬼魅一般的速度，弩箭都不一定有他快。

“指教倒不敢，只是想问问，那位与郑千户同行的大人物，是个什么来头？”

赵无疾估摸着，这大雪十有八九是许侠所为。

且不论他如何改变天象，他的目的也应该是困住某人，不让其离去。

那人……应该也就只有金虎卫郑赤明所一路侍奉的那位大人物了。

“我、我实不知！”高淼颤了颤嘴唇，一股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位只与郑大人交谈，连面都很少见到，平日里就喜欢狎妓……”

“因大雪，已经住在县令家中许久了……”

“县令？”沈候语气略显诧异：

“就是那个，当了叛军细作的县令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