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良也穿着蓑衣,脸色凝重的进来。
“刚得的消息,今晚就要在菜市场砍头。”
洛凡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兴哥,取一坛子露华浓。”
马良郑重的点了点头,跑到酒窖里抱了一坛子露华浓,眼眶有些发红。
张虎也红着眼睛:“凡哥儿,我也去。”
“你留下。”
洛凡声音沉沉的说道。
张虎和张缭的脾气暴躁,生怕他们两人惹出事端来。
洛凡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脸上浮现一抹悲戚,这一刻总觉得世界昏沉沉的。
走出庄子,任凭冷冽的寒风吹打在脸上,马良抱着一坛露华浓,同样是面色沉沉。
阳城的一个破落屋子里,一个憔悴的老妇,从怀里掏出一串攒了许久的铜钱。
在手心数了又数,在确定无误后,才放心的交给老栓。
老栓把钱揣在怀里,提着一个灯笼,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屋子里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小栓,你不要起来,好好的躺着,等你爹取了药,你的病就有的治了。”老妇人急慌的进了屋子,帮着儿子盖上了被子。
老栓出了门,就沿着漆黑的街道去了菜市口。
此时菜市口周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人群,一个个都勾着脑袋往里面瞧。
一个老官差看到老栓来了,就走过去问道:“钱带够了吗?”
老栓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颤抖的说道:“够了够了。”
在他的手心里还攥着一个发黄的馒头。
“行了,你把馒头给我,一会儿沾了血,你烤焦了给你儿子吃,保证药到病除。”
老栓看到菜市场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不少都拿着馒头的。
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地痞吹着口哨:“台上跪着的,有种的喊两句词,按照戏文里那样喊两句。”
老栓朝着台子上面看去,只见台子上面捆绑着十几个贼,每个身上都鲜血淋淋,一个个的脖子伸的老长,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着一般。
老栓的脸上浮现一抹惊骇。
这砍头不都应该缩着脑袋吗?怎么都把脖子伸的这么长?
……
一辆马车飞快的碾过积雪,拦在洛凡和马良的身前。
马车的帘子掀开,钱文渊带着狰狞的笑意探出头,盯着洛凡和马良。
“洛坊主,今天官家抓了不少贼,其中有几个说小东家也参与了其中。我还在王将军的面前为你求情呢。”
洛凡嘴角浮现冷意:“那多谢钱公子的好意了。”
钱文渊看到洛凡的语气清冷,不由的冷声道:“那个李碧涛竟然还想着要你的露华浓,真是笑话,咱们都已经是不死不休了。还想着这点东西,等你死了之后,你的那些庄人,自然有出卖技术的。”
洛凡淡然一笑:“你们即使得到露华浓的技术也无用,我洛凡照样有更好的酒水,不信的话,你在话几万两银子试试?”
听到洛凡的话,钱文渊登时满脸的怒意:“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洛坊主,你毕竟还是太幼稚了,在这阳城无论你有多大的本事,在钱家面前面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一条边关来的丧家之犬,竟然跑到阳城来抢食,那就只能闷棍打死煮狗肉了。”
钱文渊说着不仅狂笑了起来,晓得肆无忌惮。
言罢,钱文渊便放下车帘,高傲的将视线从洛凡的身上移开,马车轮子无情的碾过雪路。
到了菜市场,周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菜市口都堵住了。
在周围,数百个官兵披着铠甲,手握长长矛,脸上堆满了肃杀。
显然是害怕有贼人劫法场。
在旁边还有几个愤愤不平的书生:“这盛世太平的,这几个贼竟然谋反?放着好日子不过,不是找死吗?”
“还是那夏三爷识趣,要不是他告发,此刻跪在台子上的就有他。还有那荆轲,竟然敢只身一人刺杀王将军。被抓了还嚷嚷着劝人造反。”
站在一旁的老栓,听着吓得脸色苍白:“那还了得?”
“你可知他说了啥?”那书生气急败坏的道:“那贼人竟然说,这大盛的天下是大伙的天下。可不笑话么?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知府老爷的,是四大家族的天下。”
“搜他家的官兵,本想着能榨点油水,家里都翻遍了,就搜到十几个铜板。”
周围那些起哄的百姓,突然神情一滞,都脸色不好的垂下头。
洛凡听到周围百姓的话,脸上越加的难看,身子气的微微颤抖。
抱着酒坛子挤过人群,便看到菜市口中间的台子上的十几个贼。
他们全被打烂了膝盖,被绳子绑着吊在一个木桩上,还留有一口气。最中间的就是荆轲,脸上依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血肉模糊,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伤口。
就连眼睛都被剜了去。
旁边的几个人影也是一样的惨状,不断有鲜红的雪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这些都是造反的乱臣贼子。”官坊的老官吏,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迈着八字步走到场中喊道。
“我大盛国富民安,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可这几个贼偏偏蛊惑百姓,作乱犯上,企图谋反!”
那老官吏打着官腔喊了几句,然后一脸谄媚的走向一个大腹便便的将军面前。
王将军冷冷的挥手,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刽子手,大口喝了一口酒,喷在刀刃上,紧接着一个个的走上木台。
那群围观的人都面色戚戚的往后几步,垫着脚的老栓也仓皇的后退了几步。
“刀下留人。”洛凡面色清冷的走来。
“且让这群乱臣贼子,饮上一碗断头酒,在上路!”
洛凡面色清冷,他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招惹这种是非。可这次他必须要来,如果不来的话,他将后悔一辈子。
人生难得遇到几个忠肝义胆的人,既然遇到了,就要送上一糟。
自从穿越到大盛王朝,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走马观花的过客,被这天下的局势推着走,在雍州如此,在阳城亦是如此。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不断翻过。
永安县城楼上,视死如归的战士。
那一千多护送百姓出城的营兵,还有那江州城外遍地无人认领的尸骨。
这污浊的世道,难得的有几丝清明,今日若是不来敬这杯酒,就枉来这世间一回了。
那阳城的老官吏,在看到洛凡站出来后,脸上不由的闪过一抹欣喜,凑在王将军的耳边低语几句。
那王将军听后,冰冷的目光落在洛凡的身上。
老官吏怒声呵斥道:“这群都是某乱的贼子,你竟然给他们送行?必定和这伙贼人是同谋,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几十个官兵骤然抽刀上前。
“王将军误会了,我这次前来,并不是给这群贼子送行,而是劝他们来世好好做人,莫要在做这乱臣贼子。”
“劝?”王将军的眸子一凝。
“让他先说说,若是说的不对,再抓不迟!”
洛凡转过身,看向荆轲等人,声音撕破胸膛:“尔等贼子!大盛国泰民安,你们为何造反?”
荆轲闻言,不由的放声狂笑:“国泰民安?哈哈,简直就是笑话,你们去过江州吗?那里饿死了十几万难民,你们这群饱读诗书的人,可曾见过,哪一个村子的男人都被抓了壮丁?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洛凡声音哽咽,怒声喊道:“胡说,这大盛百姓衣食富足,你看看在场的百姓,那一个锦衣玉食?那一个不是每日鸡鱼肉蛋?”
“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锦衣玉食,鸡鱼肉蛋?那老官吏不由的一愣,看着眼前面黄肌肉的百姓,脸躁的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