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
钱文渊紧了紧身上的暖袍，慵懒的靠在花娘的怀中，一脸的气急败坏。
仰头饮了一杯佳人醉，眼神中充满了怒意。
“堂叔，您的参汤。”钱枫一脸的谄媚，将熬制好的汤水端到面前。
钱文渊愤愤不平的接过参汤，刚喝了一口，被烫的龇牙咧嘴。
“什么玩意，你是想烫死我？”
四大家族的生意越来越惨淡，几个老家伙已经对钱文渊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连一个酿酒的小东家都打压不住，如何担任四大家族的幕僚？
“一个酿酒的破落户，已经骑在我的脖子上撒尿了，等我开春当了官，看我不收拾他。”
“就算有老王爷护着他又能如何？他老王爷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能护的了他几时？”
只是这句话落下后，他的脸色极其颓废起来，以四大家族的能力，想撼动老王爷地位，简直难如登天。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淮扬城的老王爷的，怎么会帮洛凡。
“要不然，我们去盛京拜会蔡宰辅？”
“我们哪来的门路？”
钱文渊气急败坏，蔡桧又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盛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道有多少趋炎附势之人想要攀附。
“真是奇了，他一个破落户怎么就结识了老王爷？”钱文渊皱着眉头，想破脑袋。
之前钱家也都拜访过这位老王爷，可是最终却连老王爷的面都没有见到。
就被轰了出去。
“听从湖岛出来的老医说，老王爷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估摸着活不过今年开春了。”
钱枫说道。
“当真？”钱文渊脸色大喜。
“当真，问了好几个医者，都说老王爷身上留了太多的隐疾，伤了根本，药石无救了。”
钱文渊顿生大喜：“老不死的，报应啊，护着谁不好，非要护着洛凡！”
……
虽然已经进入冬末，却没有丝毫转暖的迹象，一夜的鹅毛大雪，将淮扬城的都盖上一层白雪。
胡岛内西南角的暖屋内，里面的薪火烧的火旺，火炉的旁边还煮着参汤。
赵诚裹了裹身上被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面凝重眉头捻起棋子落下。
顾剑站在赵诚的身后，愁眉苦脸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赵诚，心疼不已。
在赵诚的另一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沉着脸色：“老王爷已经下定决心了？”
“下定了。”
顾剑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手，有些不知所以。
“我已经等不及了。”赵诚抬起老态龙钟的脸，眼神中带着一抹悲戚。
那老者沉着脸色：“老王爷已经在布局？”
“瞒不过侯爷。”赵诚长叹了一口气，双手缩在大氅中，目光望向外面平静的湖面，脸上带着无尽的忧虑。
外面白茫茫一片，一场冬雪，竟比往年都要冷些。
顾剑急忙的在旁边有加了一把火，将炭火撩拨的火旺。
“这一场大雪，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冻死。”赵诚的声音悲凉。
顾剑脸色不忍，从旁边端来参汤，双手奉上。
赵诚嗅着参汤的气息，不禁皱眉。
“这参汤不知道喝了多少，一点作用都没有。”
赵诚喝了两口，淡淡说道：“听说天降大雪，那些逃难的百姓冻死了几千人？”
顾剑叹声道：“朝廷拨下来十几万两赈.灾银子，只买了不足一百车的粮食，十几万难民还不够一人一口的。”
赵诚沉重的闭上眼睛，手已经捏的发白。
那旁边的老者也是一脸的愤怒。
犹记得当年跟随武帝南巡，亦有人贪了赈.灾的银两，武帝一怒之下，命赵诚斩了一百多贪官的首级，悬挂于城墙之上。
在回京的时候，送行的百姓跪了十里，
他景象他至今历历在目。
赵诚苦涩的望着大雪覆盖的湖面，回想起当年的风光，那时的他嫉恶如仇，斩杀了不少贪官，也因此结下了不少私仇。
不知何时，他渐渐的发现，身边的官都怕他，即便和他走的最近的堂弟也与他分道扬镳。
“他们都怕我。”赵诚沉沉的闭上眼。
“是老王爷太正直了，眼中容不得沙子，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行的端正？”
“即使王爷曾经的挚友，也都渐渐地背道而驰。”
锋芒太盛难免会伤了自己人，赵诚沉默不语，当初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大将，都对他敬重有加，可也都距他远远的。
他们敬重赵诚这样的人，但也惧怕这样的人。
就如同寒露生来就惧怕阳光一样。
先帝在位的时候倒还好，至少听得进他的劝告。
如今幼帝登位，已经彻底沦为蔡桧操纵的提线木偶。
“如今朝堂上禽兽食禄，我等老臣的话陛下是一句也听不进，据说那奸相给陛下找了一个懂变戏法的小太监，陛下喜爱的不得了，把先帝留下的老监赶了。”
“再这样下去，我大盛二百年基业将要毁于一旦。”
赵诚抬起头，眸子中闪过一抹肃杀：“如今之计，想要挽救大盛，就只能清君侧了。”
身为先帝托孤的忠臣，身为皇室，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如此的。
目前留给他的日子不多了，不然也不会下定决心。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盛的基业被奸臣毁掉。
“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是要做的，在九泉之下遇到武帝至少问心无愧。”
在听到赵诚的这番话，面前的老臣脸上浮现一抹欣喜，这个建议他在两年前就提起过，只是当初的赵诚并未听取。
毕竟身为皇族，身受礼教的限制，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用此手段。
站在赵诚身后的顾剑，也蓦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们去盛京吧。”
……
江南六州迎来了一场大雪，严寒的厉害。
即便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马车里烤着炉子，洛凡依旧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气。
更不用说那些衣衫单薄的难民。
“东家，道路两侧冻死了好些人。”张缭的声音有些低沉。
艰难前行的百姓，身上只有褴褛的秋衣，饿的皮包骨头，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不慎一头栽倒，就再也站不起来。
而身后的难民，便会疯狂般的涌上来，争夺尸体上的麻袍，更甚者会剥掉皮肉披在身上。
往来巡哨的官兵，看着路边的冻骨，脸上没有任何的怜悯，淡漠的将尸体堆在一起，付之一炬。
腥臭烧焦的肉香味，弥漫在附近。
又饿的发昏的难民，踉跄着身子靠近火堆，在寻求温暖的同时，也伸着干巴巴的手掏食。
马车内的洛凡心情沉重。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边是大盛王朝的写照。
沉着脸色，催促着张虎继续驱车赶路，就在不久前，赵诚发来书信，让他前往盛京，近况紧急，刻不容缓。
他自然可以推脱，可不知怎了，面前赵诚的邀请他还是去了。
骨子里，英雄本就惺惺相惜的。
“马良，去卖一些吃食，还有一些麻衣，送给这些百姓。”
随行七八人，马良在听到洛凡的话后，便匆匆调转马首，朝着附近的镇子急奔而去。
洛凡沉默的掀下帘子，在火炉中又加了炭火，依旧感觉身上寒风刺骨。
约莫两日的时间，一行人入了盛京，便直接朝着王府赶去。
“洛坊主。”顾剑站在王府门外，抱拳道。
“老王爷的身子骨如何？”
“喝了汤药，刚才已经休息了，先前好了些，这场严寒又加重了些。”顾剑的声音发涩。
洛凡凝着眉头，面色苦涩，跟在顾剑的身后进入王府。
赵诚像是算准了日子一样，仅眯了一会便起身在堂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