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寿正准备去城外的工地上巡视一圈，却没想到还不等出门呢，就直接被于谦给找上了门。
二人来到书房，周寿这边还没坐下呢，于谦就急匆匆的说道。
“周寿，今天早朝陛下宣布说要将各地的流民聚集起来，前往辽东等地垦荒，这事是不是你建议的。”
周寿好奇的看着于谦道。
“别人若是反对这件事我倒是不意外，可于少保你怎么也这是这幅表情。
难不成你也觉得，召集流民垦荒这件事是坏事？”
于谦摇头道。
“垦荒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我也不是反对这么做。
只不过，现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此时做这种事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垦荒不仅可以解决流民的问题，还可以帮大明增加粮食产量，为什么不合时宜。”
于谦语气有些急迫的道。
“要是换个时间，召集流民垦荒这件事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可现如今大明既要防着北方的瓦剌再次来犯，又要防着各地匪徒作乱。
光是维持现状就已经十分吃力了。
要是京城这边突然来了大批的流民，且不说京城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粮食养活他们。
光是他们那庞大的数量，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大明可就有亡国之危啊。”
他说的这些问题，周寿自然早就考虑过了，否则他也不会建议朱祁钰这么做。
“陛下难道没把我当时的建议说给你听吗。
要是陛下能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这些流民就算人数再多，也不可能造成什么影响！”
于谦急的用力的跺了跺脚道。
“具体的执行方法陛下自然是说了的，可你不觉得让沿途的州府设置粥铺救济路过的流民的办法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的！”
“若是流民只有几千或者几万人，各地州府自然有这个能力赈济他们。
可全国的流民全都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四百万。
他们刚上路的时候，人流还没有汇聚太多，自然是好解决，可等到京城附近时，他们的人数上来了。
试问京城附近的州府，有那个能供养的了几百万的流民。”
这话一出，周寿直接就笑了。
若是按照一般的设想计算，于谦说的这个情况的确是有可能出现。
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的确是有可能造成极大的混乱。
“原本我以为于少保你和其他朝廷官员不太一样，在思考问题上面，也会不拘一格，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般短视。”
于谦有些不高兴的道。
“我只是照实陈述，何来的短视直说。”
“呵呵，那我倒是要问问于少保你了。
各地的流民若是赶往京城是靠双腿走路了，还是骑着毛驴赶着马车呢。”
于谦一时间也没弄懂他这话的意思，只好结结巴巴的道。
“流民之所以被称作流民，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财产，他们若想来京城，自然是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了。”
“既然是靠双腿走路，那是不是距离京城比较远的会慢点到达，而距离京城进的则是会更快的达到。”
这话一出，于谦就已经明白了周寿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这....”
“怎么，想通了！”
“大明疆域辽阔，从最远的地方到达京城，光靠双腿走路的话，最少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若是考虑他们的身体状况，这个时间可能会更久。
而距离京城比较近的州府，则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
“这就让流民的队伍形成了阶次，若是到时候咱们每个月送走一批流民。
以半年为基准，那每个月咱们只需要筹集到五六十万人的补给就可以了。”
“京畿附近都是富裕之地，难道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吗！”
于谦此时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知道了自己先前判断实在是有些武断了。
可在他看来，每个月都要筹集到五六十万人的补给，依旧是一件不容乐观的事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现如今国库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清楚。
若是只有一两波，国库还勉强能照应的过来。
可持续半年甚至更久，就算把国库的存银全都用在这上面怕是也不够啊！”
周寿闻言，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道。
“以前听人说，于少保你是个迂腐的人，我还有些不太相信，可今天我算是看清了，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迂腐之人。”
于谦眼睛瞪了溜圆，不服气的道。
“我只是照实直说，这和迂腐又有什么关系。”
周寿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说道。
“那我问你，你刚刚的数据是按照什么标准来计算的。”
“自然是按照每人每天一斤粮食来计算的了。”
四百万人每人每天一斤粮食，半年时间就需要六百万担。
而大明的国库中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万两银子，按照一担粮食一两银子计算。
这些钱也就勉强够这些人吃。
可周寿听完他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
“流民都是一帮什么人，那可是一帮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可能饿死的人。
而快要饿死的，那还能算是人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流民怎么就不是人了。”
“哼，若是大明国库充裕，有的是钱拿出来赈济他们，我自然无话可说。
可他们既然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自然也就不能用常理来对待他们。
随便给他们些麦麸糠米，只要能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就可以了，一天一斤粮食，京城的普通百姓怕是都没这个待遇吧。”
于谦被周寿这话给怼的当场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周寿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若是粮食换成麦麸糠米之类喂牲口的东西，而且没人每天只有半斤，那就算是四百万人吃上半年，也花不了百万两银子。
而这点钱，别说朝廷了，就算是周寿自己也出得起。
于谦目光有些怪异的看着周寿，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给流民吃牲口吃的东西，是你一早就想过的吧。”
“除了这个办法，于少保难不成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于谦沉默了，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