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罗家庄的故事1

“她是我妻子丫鬟的女儿。”

“你妻子丫鬟的女儿?”,刘石说道。

“嗯,其实我以前是个富人家的少爷,家里本来做的商品倒卖的生意。”

三十多年前,一个晴朗的日子,罗家庄,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一抬喜庆红色大轿被抬往罗家,伴着三四辆马车,而随行的拥人和凑热闹的百姓用人山人海形容,都毫不夸张。

此刻,婚礼的男主角罗静海正骑着骏马跟随着车队,可谓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而整个罗家人心里有股耐不住的激动,自从早上出发迎亲到现在,他们一直在门口候着,哪怕腿麻也只是靠着墙稍微休息一会。

旁晚,红装赤裹的轿子过在罗家门口停下来,从中下来了一位姑娘,便是婚礼的女主角方氏。她拿着一把团扇将自己的面容遮住,即便如此,也可以从侧面看到她倾国倾城的面容。

罗家人端着手,几乎是冲上去迎接新娘。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姑娘从轿子跳了下来,红扑扑的脸蛋上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眼,长长的头发像包子似的盘在后头,懵懂的眼神和左瞧右看的样子,更显她的灵动可爱。

她是新娘家的丫鬟名叫彩怡,年纪十岁,是新娘的从小的玩伴。在以前,有新娘的地方定缺不了彩怡的身影。

“来归”的路上新娘借口怕她走太远伤了脚,但实则是觉得一个人在轿子太无聊了,想和让她陪自己玩耍,于是将她强拉上了轿子。这并不合规矩,可罗静海也拗不过她——他俩是青梅竹马,打小就天天混在一起,为此罗静海还闹过笑话,只记得那年清明家里人带他去祭祖,但小小年纪,他哪里懂要祭什么祖,满脑子想的就他的方儿。在家里撒泼打滚闹着要在见方儿,在家中闹不行,那就在外头闹,为此是没少挨几顿打。

当罗家人看到那小姑娘,眉头微蹙,但也没说什么,依旧是笑语盈盈。

随后新娘跨过火盆,和新郎拜完堂成完亲后。罗静海的母亲趁机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地交待几句话:“静海呀,你也不注意点,怎么能让个外人进轿子。”

罗静海无奈地回应说:“那小姑娘是娘子的丫鬟,当时娘子是强拉着她进轿子,说走这么远万一伤着可不行,我也拗不过娘子,所以就让她上来了喽。”,而罗静海的娘亲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婚礼上的宴席摆了一桌又一桌,庄里除了腿脚不便的,太小的,其余的人基本都被邀请了过来。宴席上,人们欢声笑语,时不时谈论着谁家发了财,哪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

今夜,洞房花烛。

第二天,罗静海刚醒来,侧过身去搂另一边的妻子,而空荡荡的感觉令他发现妻子不身边。此时,他闻见一阵香气从外头传,他立马就被这香气吸引,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径直去了灶房。

发现彩怡正站在凳子上熬粥,他一手拿着勺子另一手拿着锅盖,紧紧盯着锅里的粥。

四溢的香气让罗静海相当陶醉,口水止不住的流。

当即,罗静海拿起放在桌上勺子和碗,就盛一碗粥尝尝鲜。结果他刚伸手就被彩怡打了回来,“是给小姐的,不是给你的。”,并且一脸奶凶样看着罗静海。

罗静海灰溜溜的把手收回来,“呦,娘子你来了。”,彩怡一转头,罗静海趁机舀了一大勺。

等彩怡反应过来,罗静海正在细品鉴:“嗯——,此粥真乃天之佳肴。”

“你!”,彩怡的腮帮子顿时鼓得大大,“出去,给我出去。”,气得她拿个勺子就追着罗静海打,罗静海也配合着在灶房里转来转去。

论体力,彩怡哪里比得过罗静海,才一会就累气喘吁吁。这时候,罗静海却幸灾乐祸的走到她跟前说:“小家伙,别那么小气吗,就一勺而己吗,娘子又不会介意的。”

但这姑娘小小年纪却不讲武德,趁着罗静海放松警惕,直接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胳膊,痛得罗静海是嗷嗷直叫

“干什么呢?”,恰巧方氏从外头回来就见彩怡死死咬着罗静海的胳膊不放。

彩怡见自家小姐回来了,便立马松口,并扑到方氏的怀里,“小姐,你夫君他欺负我,最重要还未经我的允许,他就喝了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粥。”

听到这儿方氏看了一眼旁边的罗静海,只见他正使劲吹着刚被彩怡咬住的胳膊,上面留下了一排十分显眼的牙印。

方氏捏了捏才彩怡的脸,“不准胡闹,再怎么说都不是应该咬人的,快跟夫君道歉。”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拔出去的水,但也不能胳膊肘这样向外拐呀。”,彩怡委屈得小泪珠都快出来了。

“别闹,快道歉。”

最终彩怡也只好听小姐的话,面对着罗静海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彩怡便很不服气得跑出了灶房。

这时,罗静海露出一脸得意的微笑。

“还有你。”,方氏一把抓住罗静海的耳朵。即使罗静海如何求饶,但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

在院子里听到动静的彩怡,哼了一声,撅着嘴说道:“活该。”

结婚后第二年,方氏为罗静海诞下一子,不过这一年以来罗静海没少和彩怡闹矛盾,互有得失,最终都被方式轻松的化解。

一年之后,则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天,方氏回家省亲,本想带着彩怡一起回去,但近些天彩怡来了月事不太方便,便只好一个人回去了。

在这一天,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人来到罗家,而这时候罗静海正在院里陪儿子玩耍,彩怡则在旁边看着二人,说是怕罗静海一个不小心,伤到小少爷。

罗静海的父亲罗擅宁看到那穿着华贵衣裳的人,赶忙毕恭毕敬去迎接,并专门给他切了杯茶,说道:“这位爷,不知有何贵干。”

“你就这家的主人是吧?”,那人问道。

“是的,对了先喝茶……喝茶。”

那人直冲冲地对罗檀宁说:“既然人对了,那我在这儿就不说费话了,我们韩掌门说了,今年你们罗家庄的入伙费要两倍而且要整贯钱,不能用粮食和其他东西抵。”

“啊,这为什么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我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今年的入伙费必须按这要求交,敢少一分钱——,哼!。”,接着那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回头还狠狠瞪了罗檀宁一眼。

在那人离开后,罗檀宁焦急地在家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哝哝着:“该怎么办?”

一旁看到全过程的罗静海将儿子交给彩怡。自己则上前询问起父亲。

“爹,那人谁啊,而且他刚才说的韩掌门又是什么?”

罗檀宁现在急得在家中踱来踱去,但见儿子询问,还是将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这韩掌门其实是一个叫寒叶宗的掌门人,他每年都会在他们的地盘上的一些村庄收入伙费,说是这样就成了自己人,但实际上逼我们交钱,如果不交他们”

“都这样欺负人了,为什么不报官”

“哎呀,这官府早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了,报官能有什么用。”

“这邦人为什么这样啊?”

“这得说到八十多年前有一群不知哪来的兵,就把周围的那几个世家全部都灭,但人并没破灭干净,其中的一些人为活命,就跑到江湖上设立些叫宗门的组织,但这邦家伙死性不改,整天还是想破脑袋地去盘剥别人。”

“爹,那该怎么办,就只能这样干等着他们欺负吗?”

“唉,只能召集庄里人来商议了。”,说是商议但实际上根本没得商议。他们唯一能作的只有服软,否则迎接他们的就不只是加“入伙费”那么简单了。

三年后,那人又接连来了四五次,每次来都要加上不少入伙费。现如今的罗家,门庭冷落。为凑齐这比入伙费,家中不少东西都被当了,现在整个家中都空荡荡的。

也是这一年,罗檀宁,下定决心去找寒叶宗的人去商谈减入伙费的问题。

临行前罗檀宁嘱咐罗静海:“这次我有可能回不来了,记得如果我没回来,千万不要去寻我,重要的是照看好你自己。”

“爹”,他伸出手要抓住,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碰到他的父亲,只能看着父亲在眼前消失。

他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梦啊”,他斜歪着头,呆愣在床上,好久才有了些动作,身旁的妻子知道是他的“愣病”又犯了——罗静海看过大夫,大夫却只说他犯“愣病”的时候,不要打扰他就行了。

罗静海下了床,简单的梳洗一番,就带上了家里包括彩怡在内的所有人的家人前往后山。

灰蒙蒙的云朵,细丝丝的雨针。

让人不禁想起那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却道是天欲断人魂。

罗静海走在泥泞的道路上,鞋早已被水浸透,可如今他已经无法在意这么多了,来到了后山的墓前,将带来的贡品整齐池摆上,随即他磕了两个响头。

“爹,娘,你们的不孝子,来看你们了。”

自从罗檀宁那天离开后便没有消息,罗静海穷尽所有手段,终于从一乞丐打听到:“天我确实看见一个人进了寒叶宗,我也不知道他进去干什么,但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瘸一拐的,最后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谢谢。”,罗静海道,一声不吭的离开。那乞丐将得来的五文钱塞进了兜里摇摆着离开了。

回到家中,罗静海望向正焦急等待的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将得到消息告诉了母亲。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听到罗檀宁可能已经遇难,母亲滩直接瘫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罗静海赶忙将她搀扶到椅子,并招乎彩怡泡杯茶。

自几年前,罗家很多生意黄了,加上罗檀宁的走,罗家更是一天比一天穷。家中的佣人也都便路路继继地离开了,到如今家中也剩下几个烧饭打水的仆人。

罗静海劝慰母亲或许父还活着,只不过是因腿瘸误了时间,可母亲只是哭泣,也未去回应罗静海。

自此,母亲就就跟变了个人样,整天在家中摆弄各种各样的神像,更是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巫人。罗静海尝试劝阻过,可母亲无比的固执,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

一天,庄里来了一位自称“江湖大师”的人,穿着一身长袍,留着快一尺长的胡须细长的一字眉,话总是有股故作姿态的扭动。他刚来罗家庄,就喧扬自己能“透悉往事今生,解忧排难”。凭着副伶俐的口齿,几乎让整个庄内人都相信他是个神人。因此庄里的人都过去找他算了两卦,这其中包括罗静海的母亲。

不知真有本事,还是只是单纯瞎猜,那大师对庄中每家每户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启初,母亲还稍带些防备心,不过从他几乎是完美点说出家中的遭遇,更重要是他戳中了她的心头——罗檀宁,母亲就对他深信不疑。

当场,罗静海的母亲就跪了下来大哭着恳求大师的帮助。那大师嘴角一弯,开始了表演。但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要钱!。

啊不,“大师”要的可不是钱,是平安金。

罗静海的母亲为凑齐这比平安金,将家中翻箱倒柜,恨不得寻尽所有的犄角旮旯。

见母亲这样,罗静海和妻子都尽力去劝她拦她,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听进劝。你只好将母亲锁进屋里。然而,母亲却绝食自杀来逼迫他们,引得罗静海和妻子十分为难。

最终,罗静海选择向母亲妥协,放任母亲去送平安金给那大师。那大师拿到钱,笑呵呵地表示只要等上两三天自会有结果,母亲也连连笑道,好,好,好。

三日过后,什么都没发生,那大师也彻底消失在了罗家庄。明眼人都明白这是遭了骗,可对罗静海母亲这类人来说,宁愿相信自己没问清楚结果是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遭受了欺骗。

她就待在房间等啊等,期间连饭都不吃一口,罗静海恳求母亲能吃一口饭,但他母亲就是一直躺在床上,说:“等你爹回来再吃。”

一日过后,母亲向罗静海要了两碗饭,罗静海以为母亲终于想通了,便立刻给母亲盛了两大碗饭,怕嫌味淡专门买了些盐,一并给了母亲。

母亲接过碗筷并没有当场吃下去,而是带进了房间,并将门闩上。虽然说,罗静海对母亲的行为相当不解,可看到她终于愿意吃饭,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

这一天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整个屋子都吹得吱吱作响。罗静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安感涌遍了全身,他终究放不了心,便准备去看看母亲还好吗。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熟睡的妻子。为不打扰到妻子,罗静海静静悄悄地下床。

刚下床嗯,妻子就一把拉住了他,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看一下娘还好吗”

“一起吧。”

“嗯,好。”

俩人拉着手到了母亲房门前敲了敲门,但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兴许是睡了吧。”,妻子说道。

而这时候,一阵不安感涌上罗静海的心头。母亲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小时候夜里无论什么时候起来上厕所,无论多么蹑手蹑脚,都会被母亲发现并关心的问道罗静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今天的一切都显得很不对劲,自母亲进了房间后,便不再传来动静。况且母亲吃饭的声音一向很大,而今天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罗静海心想。

他用力将门一推,门轻易地被推开,但是没有发现母亲的踪影。这时候,罗静海心中惶惶不安。随即,他招集家中仅剩的一些下人,一起去寻找母亲,但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一遍,都没有什么发现。

罗静海听完人汇报,心想母亲究竟会去哪儿。遂即,他转头看向家门,未等别人反应,便将家门冲破。

罗静海在风雨中边狂奔边大喊娘亲,雷鸣交加,大雨倾盆而下,可现在的罗静海已经不顾一切了。

人们奋尽所有只为获得美好的结局,然而在这里,大部分故事却往往是悲剧性的,大部人终其一生只是寻得几朵残花为悲剧的结果做些许点缀。

最终,罗静海找到了母亲,她正无声地躺在稻田边,双目紧闭,怀中正搂着那两碗饭。

罗静海抱起早已冰凉的母亲,哀嚎声冲破雷雨,响彻整个罗家庄。

借问人间温情何处有,遥指云霄间。

罗静海从“愣病”回过神来,将贡品收回了包袱里,和家人一起离开了。

两年后的冬天,已经成为一家之主的罗静海负责接待起了寒叶宗的使人。今年,不知是太阳天天从西边出来了,他们既没有催促入伙费,也没有加收入伙费。那帮人只单单告戒罗静海,倘若有别的人来收入伙费,不要理他们就把他们赶走就行。

说完,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人走后,罗静海的“愣病”又犯了,他坐在椅子上就呆呆的望着墙。

忽然之间,外头有人大喊:“罗少爷,快出来看看吧,你家小娃娃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