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可能的任务

酒鬼耸耸肩：

“我可没有义务回答一个头生反骨的背主之徒必要。”

这话在帮派内可谓是很重的话了，类似于对一个从不说脏话的好好人问候族谱，是不可接受的屈辱。

黑帮虽然在灰色地带，但也有一些自己的规则……比如忠义，没有忠心义气的人不会被任何帮派接纳。

小四不为所动，坚持追问道：

“我对帮派的忠心无须言语体现，无所谓你对我的辱骂，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里排挤同僚，质疑老大决策，动摇军心……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交代……日后自有商量。”

“这……”

酒鬼回头看了一眼食堂门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角落，拿着刀叉慢条斯理进食的‘利剑’嗤笑道：

“自信满满冲进来却这个样子，未免也太逊了吧。”

围观的帮众中，披着一身黑袍的‘厉鬼’用嘶哑的声音道：

“本来还很期待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呢。”

他摇摇头，端着餐盘找到一处空座坐下，不再理会。

食堂墙角处，一名红玉义眼的青年端着茶水轻抿，正是昨日林子安在江医生工作室遇到的宋队长居然也在这里，幽幽道：

“不识趣的人就请回吧，免得伤了帮派和气。”

登时，食堂内澄澈分明，底层帮众起哄的声音也渐渐缩小，忧虑地左右对视，换位吹口哨装作无事。

发话者几人都是队长级人物，这里不少人级别都低于他们或者干脆就是手下，这些人平日里都有一些摩擦矛盾，此刻却俨然站出来帮小四一起回怼酒鬼。

酒鬼也意识到了不对，瞳孔骤然缩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此刻。

“怎么回事？”

一名枯槁消瘦的老人跨过食堂大门走入，环顾全场，一旁陪同着一位灰色正装啤酒肚的中年人，以及四名白袍顾问。

老人进入的瞬间，全场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吵闹熙攘声消失不见，寂静无声，众帮派成员如一茬茬麦子排序倒下，单膝跪地行礼。

“见过帮主。”

“见过帮主！！”

夜乌阴冷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满：

“为何吵闹？”

林子安同样行礼，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旁边的动静。

酒鬼在看到夜乌那张脸时瞬间脸色吓的煞白，可目光落在夜乌身边中年人上后，神情镇定了一些。

两人之间有联系？

“帮主！！！！”

四名队长级人物站出来上前，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不必要的，对培养流浪子不满，煽动底层帮众的酒鬼多了一些描述。

“小九，这么说……你是对我这个老大不满，认为这个决定是错的了？”

“还是说……不少人都这么认为？”

出人意料的是，老人并没有动怒，而是找出问题，平静陈述出来。

小四在心底叹气，暗暗有些失望——帮主对当初的兄弟还是念旧情的，看来不会有什么惩罚了。

要是换近几年加入的帮众说同样的话，可能现在已经在广场杆子上绞死挂着了。

酒鬼酒瓶放下，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人也清澈了不少：

“夜老大，我也不是对您不满，我的命早就十几年前就给你了，我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只是——我现在也不是啥头目，就是个普通帮众，自从您弄了个什么流浪子，大家伙的修行资源凭空少了一部分，心血给了别人都不甘心，可我听说这批小鬼现在连一个开灵都没有。

“将这么多资源扔进一个无底洞——真的有必要吗，我们可是黑帮啊，何必学公司那套做法搞什么培养。”

听完这番话，夜乌点点头：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兄弟们也是这样想的？”

小四，厉鬼，利剑，宋队立马表态：

“我们对老大的看法没有任何意见，绝对服从！”

“培养新鲜血液是好事啊，帮主高瞻远瞩！”

“帮主勿要听此僚胡言乱语，他那套帮派做法早就过时了！”

酒鬼此刻腰板子也硬起来了，冷哼道：

“资源影响也落不到他们手上，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夜乌没有看他们，而是目光前移，一道无形波动覆盖了整个食堂，清晰感知到了每个人的表情，那些外围正式帮众等等，那些扭曲，不甘，默默谩骂的情绪。

答案不言自明。

夜乌：“……”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蠢货，什么都不懂就瞎闹，都给我安分点。”

夜乌身边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强横的炼气修士波动压过全场，他生气喝道：

“大字不识一个，到了现在还要给帮主添麻烦，一点为帮派奉献的精神都没有，乌鸦帮靠你们下去迟早要亡！”

“你们懂什么叫天赋吗，知道什么叫投资吗？咱们乌鸦帮全体凑一起能有十个天灵根吗？啊？”

“这些孩子都是咱们的潜在力量，现在咱们乌鸦帮是十几个炼气，将来就是四五十个炼气！整体实力翻了几倍不止！”

“现在苦一苦你们，将来帮派才能更加壮大啊！！”

“谁给你们的胆子质疑帮主，帮主的决策岂会有错！！”

众人皆不敢出声，听着中年人发话——因为这是乌鸦帮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夜乌的郑副帮主。

林子安琢磨着这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话乍听起来没啥问题，却只是将问题压了下来，而且把流浪子的价值引向将来，维护夜乌的权威。

可一般帮众哪会顾及将来的事情，而且个人权威越是浓厚，万一出现失误，质疑反噬的声音也就越大啊。

林子安暗戳戳腹诽：

“这老小子也居心不良啊。

“嘴上说着维护帮派稳定，实则既用‘未来价值’搪塞帮众质疑，又把矛盾焦点转移到帮主权威上……若夜乌真出事，他这二把手岂不是最大的受益人？”

另一旁，夜乌咳嗽一声：

“行了。”

他看向食堂所有人，幽冷道：

“任何人，有意见就来找我。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想要更多就证明自己的价值，我给你机会。”

突然，夜乌身后的一名顾问上前在耳旁低语，夜乌点点头，淡然道：

“我知道了，会解决的。”

“魔眼。”

大部分目光顿时聚集在那名红玉义眼的宋队长身上，后者一脸懵逼地站了出来等候差遣。

旁边，林子安目光微动，心思急转之下有些激动。

他的视力听力远比一般的猎人还要好，能清晰知晓几百米外的细微动静，清楚听到了那名顾问刚才的话语。

镇子上有个名为贺煜的商人，此人的车队携带了一批运向常乐镇光神公司加工基地的原材料，却遭到了猛虎帮的袭击原料丢失。

这条路线一直是乌鸦帮控制，如今光神公司分部代表已经打电话斥责乌鸦帮的不作为，要求立即行动找回来。

乌鸦帮和猛虎帮本就是两个敌对公司扶持，类似的情景早就上演了不知道多少回。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必出动组长，但也要派遣一个强力队长级去解决，不然因为此事公司来年减少乌鸦帮的预算也很头疼。

林子安一直等待的机会到了！！

他有与开灵及炼气敌人的战斗经验，清楚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对这些城镇厮混的修士战斗力有着清晰了解。

大部分修士都空有一身修为，只会死板地运用自己的功法技能，靠着学到的少许知识就能在合适的位置上生存下去，完全不思进取。

简单类比一下，镇子上的修士素质普遍都不如接受过职业训练的军人。

这些帮派修士强吗？

比一般人强，但强的有限，他们在加入帮派之前多是一些流民，无家可归的醉汉，街头混混，生活不如意的失败者。

只要有策略，合适的战术布局，就能轻易击败。

在这里，对战局影响最大的是修士个体战力，譬如周宇的难缠就超出了林子安认知，在生物体停止活动的情况下还能发动袭击，林子安连骨骼破坏都做不到，只能顺着人体结构拆卸。

既然帮主派遣队长级人物，那就说明在其判断中并没有炼气级修士插手。

林子安想要接手这次任务，改变流浪子在乌鸦帮中的形象，并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站了出来，快步来到宋队长身边，单膝跪地大声道：

“稍等，帮主，我有话说！”

正要开口吩咐的夜乌眸子落在林子安身上，锐利的目光如刺在背，饶有兴趣开口道：

“我记得你，孩子，说吧。”

林子安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与夜乌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对视，大声道：

“帮主，我认为您说的很对，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有资格要求更多，我希望您能将这次任务交给我们这些流浪子，去寻找那批丢失的原料。”

此言一出，其余帮众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郑副帮主，还有身旁四名顾问几位知情人士流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孩子怎么知道的？

“很好。”

夜乌笑了起来，这是林子安加入乌鸦帮后第一次，这位帮主发自内心，春风和睦的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子安道：

“凡有言，必被知。与大多数人不同，属下的听力比较好。”

这可不是听力好就能解释的。

此子心性，聪慧，天赋都是绝佳！

夜乌淡淡笑了笑，很是满意：

“好，既然你请求证明自己，我自然会应诺给你这个机会，这任务就交给你了，有任何需要便说出来，我都会满足。”

林子安也不客气，在所有人面前说了出来。

“我要柏道辉，柯元柏，巴宁，尹兰四人，灵甲五套，灼热灵光枪，十件朱明-47剑匣，标准飞剑供给，两枚元磁爆弹。”

他要的很不客气，这些东西可谓全副武装，可这些东西除去两枚元磁爆弹，其余东西都是一些常规装备，总价值不到三千善功。

比起那批数万善功的原料，这些东西不值一提。

林子安点明的四人正是流浪子昨日训练的四人，这些人只是体内略微有些气感，连开灵都没有。

夜乌认为，林子安真正的底气是他自己精气如河的实力，其他四个只是捎带，但无所谓，他很期待这个少年的表现。

倘若林子安成了，展示流浪子的实力，便能从源头解决帮内的质疑声，他也能腾出精力处理其他事情。

“好，这些东西我都会处理好，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接取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你明白失败的后果。”

你明白的——要是失败了，帮内的质疑无从压制，流浪子的培养计划也会就此夭折，而你这个强出风头者也会受到惩罚。

成功自然一飞冲天。

但——失败，就是深渊。

黑帮中从来没有什么温情，也从不是什么某人绝对的一言堂。

这是一场豪赌。

“我明白，属下向帮主立下军令状，此行——只有成功，我们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天才与庸人的差距，让他们闭嘴。”

面对鹰隼般的目光，林子安毫不畏惧，右手捶打胸口保证。

这一幕有些好笑，一个还有几分稚气的孩子满脸认真地立下军令状，更像是孩童的玩笑，不少帮派成员都哄笑了起来。

郑副帮主，酒鬼，几个队长脸上都浮现了轻蔑的笑，边缘处站立的小四隐隐有些担忧。

只有夜乌没有笑，他目光中带着期待颔首道：

“那么去做吧，这是一场考核，我会派遣一支小队跟在你们后面，当他们出手时，也就意味着这场考核的失败。”

“是。”

……

大楼。

休息室。

林子安，柏道辉，柯元柏，巴宁，尹兰五人穿戴着分配武器装备，几个孩子脸上都有些害怕畏惧。

尤其是巴宁，尹兰两人，他们是训练的第四第五名，对林子安很陌生，心中更没有底气。

巴宁是一个双臂修长的男孩，十六岁，身高有一米八，远远看去就是个小大人。

尹兰扎着单马尾，看上去有些婴儿脸，相貌意外得不错。

乌鸦帮近期的培养让这些孩子都有充足的营养补充。

五人都穿好了灵甲，这灵甲其实就是一种法器，外形有点像蓑衣，能抵挡一部分灵能冲击和外来伤害的作用，有些像防弹衣。

至于灼热灵光枪和朱明-47剑匣，都是他们平日里射击训练的升级版，剑匣可以连续发射，比一般帮派成员发放的武器要好些，但也算不上什么高级货。

“林大哥——我们几个真的可以吗？”

尹兰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这个小姑娘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是啊，我们连修士都算不上，大哥你也才精气如河，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敌人，其中肯定有精气如潮。”一旁巴宁附和道。

“可以。”

林子安将全部武器检查完毕，灵光枪挂在腰旁，背着比手臂还长的剑匣，兜藏爆弹，身着银色丝线穿插编织的工业内甲，格外英武帅气，在衣物的衬托下，完全看不到孩子的稚气。

他转身，面对没什么底气的四名同伴认真道：

“相信我，我们与敌人最大的差距不在战力，而是方法，如果有我在，我们就一定能行。”

“在这个世界，传统武力不再是取胜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