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古真情留不住

告知悟空伤势，太白金星看了也是头疼，只说道：“黄风怪既曾为佛祖弟子，佛祖必知如何解它这风毒，只是此去灵山遥远，那卞庄元帅已去了有段时间了，不如先他等回来，或许便带着的。”

唐僧依言，太白金星自安排了斋饭给师徒三个。

席间太白金星问起黄风洞中事，听说悟空是挡在唐僧身前硬抗那三昧神风才受的伤，忍不住大笑道：“大圣本是性情中人，只是曾经顽心太重、不务正业，如今一心为师，护师之心天日可鉴，如今才算是有了正形了。”

悟空嘿嘿一笑：“老官儿夸就夸罢，偏要带点私货，说什么顽心太重不务正业，那是玉帝用人不明，本就没给我安排个正事。”

太白金星笑道：“还少说了一样，爱贫嘴，这性格改改，该更讨喜欢。”

本以为猴子会反驳，没想到倒是法海先说道：“老天使不知，贫嘴只要贫对地方，也自有用处。”

众人都是一怔，万万想不到看起来最死板正派的唐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悟空听得哈哈大笑，知道这是师父护短，太白金星则是笑着摇头：“是我贫嘴了，惹你们师徒两个。”

大家都笑了起来，在黄风怪处吃憋的郁闷倒是冲淡了许多。

刚刚吃完，便听门外一阵风声响动，往外看时，只见有一片祥云过来。

“定是那卞庄元帅。”

众人一起迎出，只见那祥云按落下来。

法海精神为之一振，倒想看看这位热心肠的神仙到底是何妨神圣。

却见祥云散开后出来那人身宽体胖、肥头大耳，居然是此前在高老庄时遇到的那猪妖。

法海一怔，只见那猪妖扛着钉耙、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喊道：“来迟了来迟了！先是去灵山找了佛祖，佛祖又让我去找灵吉菩萨，结果灵吉菩萨去南极仙翁处做客去了，天南地北，俺老猪腿都快跑断了！”

它跑到近处来，看到法海。

“师父！”它大喊一声，然后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此前承蒙师父教诲与不杀之恩，还未谢过，现今幸见，俺老猪给师父磕头了！”

它不由分说，咚咚咚三个响头叩下去。

法海看得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了一眼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见法海没理他，笑着问道：“卞庄元帅此去灵山，可找到治那黄风怪之物？”

“灵吉菩萨借了一颗定风珠，只含在嘴里便不怕那黄风怪的砂风，又说若已遭遇，以齐天大圣之能不至于丢了命，但恐受伤害眼，又给了一盒灵膏，只稍许涂抹到眼中便可根除砂眼病。”

它一边说，一边将定风珠与灵膏都拿了出来。

太白金星喜道：“大圣此前为他师父挡灾，硬吃了那黄风怪的砂风，你这灵膏来得可正是时候，救急了！”

法海在旁边笑而不语。

坦白说，他已然猜到这猪妖去找佛祖什么的，必然是太白金星给它出的主意，想要以此恩惠旧事重提，再拜入自己门下，加入这西行取经的队伍去博取一份儿功德。

只是……

那猪妖将定风珠和灵膏都双手奉到自己身前，法海却不取定风珠，只将灵膏先接过。

却先检查了下，嗅了嗅成分，只觉触之清凉、气味醇厚，当是良药无疑。

却看得猪妖脸上老大尴尬，合着自己拿过来的，他还怕有毒呢。

这先别说自己能不能入他门下，便是真入了，摊上这样一个心有成见的领导，感觉自己也是前途渺茫……

法海检查完，只合掌道：“贫僧谢过卞庄元帅求来的灵药，却不知如何使用？”

猪妖慌忙说道：“此乃三花九子膏，敷一层在眼睛上，只闭眼休息，睡一觉便好。”

法海笑着称谢，仍旧不拿它的定风珠，转身回屋。

太白金星和猪妖对视一眼，猪妖只是着急，太白金星则微微一笑，悄悄冲他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唐僧虽仍旧不愿意收天蓬为徒，但凡事总有个开始，至少他说谢了。

只见唐僧进屋，第一时间先将灵膏给悟空眼中抹了，悟空但觉一阵清凉之意入眼，各种酸麻感顿消。

见药膏有用，法海也是松了口气，和敖烈扶悟空去里屋闭眼休息，安排它睡下。

法海回到大厅中，见太白金星、猪妖等都在等着他，那猪妖看他出来就满脸堆笑的站起：“师父，老猪又来叨扰了。”

法海知他们必会重提收徒事。

坦白说，若刚才给药时，那猪妖敢吐出半个‘请收徒’之类的字眼儿，甚至以此要挟，法海就绝不会收它，大不了明抢那药。

但人家诚诚恳恳去跑这趟求药了，给药时又对条件只字不提，且此前帮自己挡过一灾、乃至于多有指点道佛两家背景诸事的太白金星也在这里，那无论于公于私，就都该给个机会。

当然，仅限于一个机会。

此人若只是贪生怕死都不说了，人妖婚配才是法海的大忌，始乱终弃则更是让法海看不起它。

法海点了点头，只等他先开口。

太白金星果然笑着牵头说道：“唐长老，我听卞庄元帅说，观世音菩萨曾点化它，教它等候在高老庄，给你做个徒弟，鞍前马后，陪你去西天取经，却不想这人旧病复发，犯了色戒，因此遭恶。”

法海淡淡的说道：“卞庄元帅为我等之事东奔西跑，实在感谢，但要说收徒……贫僧性格不喜拐弯抹角，便直说了罢。”

“好色之徒于我无益，也别说会改了怎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便看今日情谊收了你，来日你旧病复发，两次撞我手里，我怕不会饶你，如此两误，何苦来哉？”

猪妖脸上羞红，跪到地上说道：“师父休怪，我也与你教个底。”

“都说好色之心人皆有之，我如今凡俗粗人一个，若说能从此戒色，怕是连我自己都不信，但一来貌丑，我若能有幸追随师父，顶多也就是多看两眼，却绝不会做有伤风化、给师父丢脸的事。”

法海笑道：“你若背地里做了什么，我怎知道？”

太白金星在旁边拿出一张帖子，正是观音菩萨给的禁箍咒：“唐长老有所不知，卞庄此前也曾去南海，观音菩萨给他带了个禁箍圈儿，又给了一套禁箍咒，便是此物，你若将这经文念起来，他便连祖宗八辈都交代清清楚楚，断不可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你。”

法海见他头上果然多了个圈儿，和那日观音菩萨给悟空戴的有几分相似。

那紧箍圈儿的威力曾咒杀黑熊精，法海是心里有数的，再看那咒文，果然是真。

可是……法海又道：“可你薄恩寡义，始乱终弃，如此品性，我实不喜。”

“师父不知。”猪妖磕头道：“那翠兰待我至诚，我老猪何尝又不恋她？只是知道西行取经乃是宿命，想这西行妖魔重重，这才到黄风岭便已遇劫难，前途更不知有多少凶险，此去我不外乎两条路，要么是路上被妖魔杀了，应了劫难；要么就是跟随师傅功成，那自有天道封赏，自此人神殊途，也是再不得相聚之日。”

“既横竖都不得相聚，我当日若不把话说绝情些，不休她，她念起旧来苦苦等我又怎么办？可不是反而耽误了她？”猪妖说起这话时，倒是动了真情，潸然泪下：“如此早休，她也还年轻，又无子嗣，自可再找个好人家，好好过完一生，岂不比空等我老猪强了万倍？”

法海一怔。

坦白说，这还真没想到。

此前所见世间情爱，他觉得无外乎两种。

要么是贪念色欲之欢的最下乘，要么就是似白素贞于许仙那样，宁可舍了命也要在一起。

却唯独没想过，这其中居然还有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