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后悔和反省

这里是屁股痛到爆的夏尔。

为什么呢？

因为夏尔正坐在自省的座椅子上，就是那张又小又烂，坐起来超不舒服的骨头椅子。

这张椅子，等自己长大之后，体重变重的话，屁股应该会更痛吧。

大人坐在这张椅子上，会感受到多么屈辱和惩罚的滋味，现在夏尔终于明白了。

真希望等自己长大之后，别再有机会坐到这张椅子上……

［那么。］

安缇在夏尔眼前开口。

在屏退其他人，张开隔音结界的房间中，只有莉莉安娜一脸担心，以及安缇表情严肃地站着。

安缇化为只有夏尔能察觉的幻象，所以在莉莉安娜看来，就像是夏尔主动坐到自省的座椅子上。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担心夏尔是不是觉醒了受虐的兴趣。

［你啊，应该有话要说吧？］

安缇严肃的声音，让夏尔把偏离的思绪拉回来。

“我太轻率了，对不起。”

夏尔低头道歉。

没错，夏尔正在被安缇说教。

夏尔几乎是在冲动下，问克莱尔“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你这笨蛋，到底在想什么！］

夏尔立刻遭到安缇的斥责。

［这不是你可以问的问题！你想想自己的立场！］

愚蠢的是，夏尔在那个瞬间，忘记自己是魔族的王子，以为自己也是人族。

克莱尔虽然面无表情，但之后她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有资格说吗？”。

就像在说“你懂什么？”的眼神。

夏尔不能忘记。克莱尔确实握住恩玛的手，选择成为不死族的死灵术士。

但和过去遭到迫害而死的恩玛不同，她是魔王军的牺牲者。

如果是夏尔认识的克莱尔，她不可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这和变成不死族后性格改变无关，而是她的本质、灵魂的问题。

“能少受点苦不是很好吗？”

虽然克莱尔开玩笑地回答夏尔的问题。

“反正迟早都会死。”

这句话，该怎么说呢，夏尔只觉得她在逞强。

或是说，她是在说服自己。

在那之后，恩玛立刻端茶回来，气氛变得暧昧不明。

夏尔心中的某种东西，不断诉说着强烈的异样感……只要再推一把，或许就能看到克莱尔的真心话，这让夏尔有点依依不舍。

［你知道吾为何生气吗？］

安缇双手环胸，不耐烦地用食指敲着手肘，说出像是难搞女友会说的话。

……不，别再胡闹了。

“不知道。”

然而，安缇很认真。

［因为你没有反省的迹象。］

……

［你一直在想那个青梅竹马的事，太大意了。］

安缇探头看着夏尔的脸。

［……你是什么？魔族的王子？还是边境的一介村民？］

她的眼睛五彩斑斓，闪闪发光。

［不是吧，勇者。］

安缇严肃地宣告。

她要夏尔想起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很在意青梅竹马。］

安缇双手交握在背后，像教官一样在夏尔面前走来走去。

［毕竟她可以说是塑造现在的你的根本，也是让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对抗魔王国的动机。］

然而——

［在你现在的目的中，那个人的优先级很低！对吧？］

夏尔无话可说。

［你再那样轻率地继续说下去看看，你的言行举止毫无疑问会被怀疑。如果只是那样倒还好，可是，万一你的身份快要曝光时，你有办法立刻处分掉那个女人吗？］

关于这点，夏尔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不，不够。因为那个女人是死灵术师。必须破坏肉体之后，确认连灵魂都完全消灭才行。而且要在恩玛察觉之前。］

不得不说，在那个场合做这件事的难度太高了。

克莱尔也以死灵术师的身份修行了将近三十年。她应该懂得如何保护灵魂不受魔法攻击，以及在灵界维持自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能像恩玛那样替换身体。

［没错，我气的是你没有充分理解那个风险。］

……抱歉。

夏尔被克莱尔的言行吸引注意力，疏忽了那方面的事。如果要做，必须有遇到紧急情况时连同恩玛一起消灭的觉悟，以及能够付诸实行的方法论，最重要的是力量。

而就现状来说，很难说具备这些条件。

先不说觉悟，力量——

［嗯。］

安缇点点头，从正面将双手放在夏尔的肩膀上。

明明是幻象，却有明确的触感。

以及更沉重的重量。

［吾是你的绝对伙伴。］

安缇以坚定的语气断言。

［……不过，最近伙伴也增加了，已经不能断言吾是唯一绝对的伙伴，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寂寞。］

安缇严肃的表情突然放松，瞥了莉莉安娜一眼。

是啊，莉莉安娜、蕾拉……

夏尔现在不是一个人。

［吾不希望你壮志未酬身先死。你还要犯下终极禁忌，没错吧？］

……是啊。

契约就是那样。

［既然如此，你必须履行契约。］

安缇用指尖搔着夏尔的下巴，在夏尔耳边低语。

［害吾干着急，最后却中途退场，未免太扫兴了。］

夏尔知道了。

“是我把你带到现世的，我会负起责任。”

“很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青梅竹马？”

安缇坐在夏尔腿上问道。

“……那个，可以不要连体重都重现吗？屁股痛得要命……”

“现在吾有实体。”

“这是实体吗！难怪这么重！”

“才不重！敢说这种话，我要用这个！我戳我戳。”

——不要用腰顶我啊啊啊！

屁股要……！

“快住手！好轻！轻得跟羽毛一样！”

“哼……那就好。”

安缇把手绕到夏尔的脖子上，收起笑容，催促夏尔继续说下去。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

夏尔回望她的眼睛，开口说道：

“我认为克莱尔并不是恩玛的忠实同志。”

那一连串的台词，感觉有点消极。

夏尔感受不到她想消灭人族到无法自拔的气概。虽然有感觉到她对魔族的憎恨瞬间爆发，但实在不觉得她对人类灭绝这件事有燃烧热情。

既然变成不死族，那也没办法。

没错，硬要化为言语的话，就是这种感觉。

“再说，站在克莱尔的立场来想，她不可能反抗恩玛。”

夏尔跟她相处得挺轻松的，但那是因为夏尔有王子的地位。

要是夏尔用比她低的地位惹她不高兴，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克莱尔在那层意义上，我认为应该能拉拢她。”

“……说起来，拉拢她有意义吗？”

“能拉拢跟恩玛亲近的家伙，可是很大的收获。因为她或许知道恩玛的本体在哪里。”

那会成为非常大的线索。

“……只不过，这只不过是我的直觉，也无法否定其中混杂了乐观的推测。这是根据克莱尔是这种人的记忆所做出的推测。而且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克莱尔，我的记忆也很难说可靠。”

夏尔没有足以如此断言的确切证据。

“所以，如果要确认这件事，就需要失败时的保险，需要能确实解决掉克莱尔的环境和力量。”

虽然夏尔很想祈祷事情不会变成那样。

“现在要忍耐，时候还没到。安缇，这点我可以保证。如果我又快要犯错，你就别客气，直接赏我一巴掌。”

“哈！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么打算。”

安缇咧嘴一笑。

真是可靠。

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克莱尔说过。

反正人族会灭亡。

只是迟早的差别。

但是，没有那种事。

夏尔已经下定决心了，自己会拯救人类，并且阻止魔王军。

而且，自己也会和恩玛，和不死族敌对。

所以，在那一刻到来之前。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会去迎接你，克莱尔。

——假如你，已经完全不是我所认识的你。

——我会让你结束。

至少在最后的那一刻，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