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因

回家的路上，王玉几乎没碰见什么人或鬼。

好像自孔梦迟莫名跑开开始，世界被人按下了重启键，一切事物都变的不一样了。

比如，一些现代化建设被覆盖，变成各式各样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

比如，荷色莲衣的人工湖变成藻墨色的深潭。

甚至天空的颜色都变成暗色调，连迎面刮来的每一阵风都会带来一阵的鬼哭狼嚎。

“是换主题了吧。”

孔梦迟回答着王玉的猜想，她晃了晃手机，“就像蓝星看腻了只有人类的皮肤，于是它换了一个新的主题。”

“有点说法。”

王玉笑了一下，道：“要不你跟蓝星说道说道，让它换回来。”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要去你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身后的杜文，在无人的小道上闲聊着，尽可能的，消缓着世界变化所带来的迷茫与恐惧。

但，她们所不知的，是另一个视角里的画面。

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的鬼鬼们捂住自己的伤口，莫名其妙的看着彼此。

“你也被赶过来了？”

“你也是？”

“我们都是。”

“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本来在东边那条街上觅食，然后天一黑就过来了。”

“差不多，我当时正在东边湖里抓游客呢，也是天一黑就过来了。”

“……”

“喂，你怎么不说话？”

“那不是天黑，是一个半步鬼王开了鬼域。”

“……”

……

万幸的是，孤儿院依旧是那个破败的老样子。

王玉推开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一个和她相似的身影倚着墙，斜着眼看她。

她才踏进去一只脚，就听见那人阴阳怪气的开口：

“呦呦呦~这不是说好下午三点之前到家的王某吗？怎么，表和手机都坏了看不见时间？还需要看天啊。”

“还是说，你也遇见鬼了？那鬼还拉着你的脚死活不让走啊。”

王戈的视线上下打量王玉一番，发现没事后继续挑挑拣拣。

“瞧瞧，现在这个点都可以吃晚饭了，你可真会挑时间回来啊。”

王玉微笑，不答反问：“所以你做饭了吗？”

王戈摆手，作出请的手势，明明是极其张扬的长相，此刻却显得极为温和。

“懒客一两位，先进屋点蜡烛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的可以给鬼吃了。”

后一步进来的杜文：……

王戈没看见，只是低头把红蜡烛点燃，放在窗口的台子上当灯用。

“停电了？”

王玉伸手去拿蜡烛，被王戈拦住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点了一根白蜡给王玉。

王玉没接，一脸震惊，“我是你姐。”

“是姐也没用。你接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王戈没看王玉，低头又给自己点了一个一样的。

孔梦迟见此迟迟不敢上前，生怕也被塞一根。

好在，王戈眼里没有她，转身就拿着蜡烛进屋了。

王玉一步一停的跟着，每一步都在消耗两人之间的亲情。

孔梦迟稍稍走在后面，要不是王玉在，她都不一定进孤儿院的门。

杜文隔着四五米远远的跟在后面，像一个影子一样。

“阿远，小朵，平平……我姐回来了。”

王戈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把白蜡烛放在壁炉正对的那张大桌子上。

烛火昏暗的光照亮了几个坐在椅子上模糊不清，高矮不一的身影。

听到这句话，孔梦迟连忙退至门口，杜文快步上前，悄悄的站在王玉身后的阴影。

王玉握着手中的蜡烛，愣在原地。

融化的腊泪滴在她的手上，她顾不上疼，连忙退后数步，一脸防备的看向王戈。

“王戈你个坏心眼的，我是你姐，你竟然想害我。”

王戈闻声回头，摇晃的烛火在他脸上落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疑惑不解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上前看看他们呢？他们都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们。”

王玉又退了几步，将蜡烛扔向王戈。

蜡烛的火焰在空中熄灭，到王戈手上却又莫名的燃了起来。

那几个鬼影在两个烛火的照耀下，轮廓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这是姐姐给的礼物哦。”

王戈笑着，将蜡烛安稳的放在桌子上，给王玉辩解。

“王小胜！你……”

“这是弟弟妹妹。”

王戈偷偷朝王玉比了一个手势，“他们想见见我们。”

“说两句就走。”

王玉看见手势，又看见王戈疯狂暗示眨到抽筋的眼睛，半信半疑的走过去，只不过仍隔着一段距离。

座位上的几个小孩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两只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玉，嘴巴紧闭着。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新，脸却很瘦，有几个孩子一看就不对劲，身体很空，衣服遮不住的空，像是里面少了很多东西。

看着这些过去的亲人，王玉的心里泛起细密的刺痛。

明明她也有清明过节烧香烧钱陪聊的啊，为什么现在还是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眼前呢。

“姐姐……”

获得了哥哥的应允，里面最大的孩子阿远开口了。

“阿远今天来看姐姐和哥哥，不是过来添麻烦的哦。”

“只是阿远想再见姐姐一面，然后就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投胎啦。”

“姐姐，小朵也有听姐姐的话，乖乖的哦。”

阿远说完，他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紧接着说道，“小朵每天都给弟弟妹妹们讲故事，现在已经是个和姐姐一样很厉害的大人啦。”

“姐姐……”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姐姐，王玉紧紧的抿着唇，双拳紧握。

等他们说完，她才低低的冲一道站在火炉边几乎不太明显的佝偻身影开口，“不是说不要回来了吗？”

“奶奶？”

“奶奶”看着王玉，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只是一句“奶奶错了。”

听见这话，王戈两眼一闭，就知道他姐要爆发了。

“我把你埋在那里，不就是不想让你回来吗？现在回来干什么？！”

“那时候走的那么干脆利落，现在还回来，是觉得走的时候没把我们弄死完你心里不甘心吗？”

“还是说你死的时候我没回来看着，你走的不安心，打算再死一回给我看啊？”

烛光暗了一些，那些鬼影开始模糊，王戈默默站在姐姐身边，将窗台的红蜡烛拿在手上，照在他姐身前。

“王玉。你还真是长大了。”

“奶奶”的脸暗了下来，阿远和小朵他们几个小孩子都害怕的缩在椅子上，担忧的看着王玉。

“要不然呢，我还能给你烧香抹灰呢。”

王玉笑了，笑容何其讽刺。

“当年那场火烧的真是巧妙，怎么就偏偏只烧在我和小胜的房间里。”

王戈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心里却开始暗暗联系两者之间的关系。

王玉十二岁生日的时候确实有一场火灾，不过那好像是电器老化造成的。

那场火灾过后，王玉就带着他寄住在学校里，死活不肯再回来。

他以前以为是她有心理阴影，才不想回去。

现在看来，估计有点脏东西在里面。

“奶奶，您老了，许是记不清了，您那时候不喜欢我们，给我们的房间也是最破的。”

“那房间的门不结实，一推就会响，锁门的声音也很响。”

“我那时又时常失眠，对门的窗户又很亮，亮到能当镜子照”

“我能看见。”

王玉不说了，她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弟弟在这，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说的。

见王玉说完，王戈想了想，将蜡烛递给她。

然后王戈走到桌前，按住桌子，故作乖巧的问道：“奶奶，你知道那个领养了阿远和平平的陈老师吗？”

“听说您和他是旧相识呢，那他拿小孩做的那些事您知道吗？”

“阿远和平平怎么走的您知道吗？你知道吧，毕竟是您过去认的尸体。”

“奶奶”的脸肉眼可见的僵硬了，王戈没等她反驳，继续说道。

“还记得张老板吗？他可有一个得了心脏病的女儿，您让小朵过去了，小朵后来抢救无效死亡，您为什么不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呢？”

“您又知道吧，可可也是这样走的，在同一家走的，都是抢救无效。”

“如果您都知道，那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呢？”

“难道是知道我们都长不大吗？”

王戈微笑着，让那些“弟弟妹妹们”走开，自己和“奶奶”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