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辐射面罩的呼吸阀发出嘶哑的喘息,林深蹲在锈蚀的钢筋支架上,酸雨在防化服表面腐蚀出细密的蜂窝状孔洞。他盯着五十米外那栋半倾塌的写字楼,霓虹灯牌“康泰医药“的“泰“字只剩下三点水在风雨中摇晃。
“还剩两小时日落。“腕表盖格计数器的红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辐射值标红区域正从东侧街区蚕食而来。林深摸了摸腰间帆布包里三个空荡荡的净化水胶囊,妹妹小满的咳嗽声又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血沫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纵身跃下支架时,左腿旧伤传来熟悉的刺痛。去年冬天在第七区黑市,那个兜售抗辐射药剂的秃头商人说过,四环素类抗生素在旧城区的药房可能还有存货。但林深清楚,所谓“可能“在废土纪元不过是绝望者自我安慰的谎言。
破碎的玻璃幕墙像巨兽的利齿,林深踩着满地碎碴钻进大楼。应急灯管滋啦作响,蓝光映出墙上大片褐色的喷溅状痕迹。他的靴底突然打滑——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从楼梯间汩汩渗出。
“见鬼!“林深猛地后撤,但已经晚了。粘液触碰到防化服的瞬间腾起青烟,右小腿传来灼烧的剧痛。他扯开腰间皮带的速度比思维更快,当沾染腐蚀液的裤管落地时,裸露的小腿皮肤已经布满溃烂的水泡。
剧痛让视野发黑,但更可怕的是粘液蠕动的声响。林深抓起背包里的镁光棒折亮,惨白光线照亮了楼梯转角——三具只剩骨架的防化服,以及正在融化的钛合金猎刀。那些黑色粘液像是有生命般朝着光源聚拢。
他转身狂奔时听见背后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有什么东西擦着后颈飞过,在防辐射面罩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纹。前方走廊尽头有道锈死的安全门,林深抡起消防斧劈砍门锁的瞬间,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药房货架歪斜着映入眼帘。林深扯下面罩深深吸气,混杂着霉味的药香让他眼眶发热。当他颤抖着手指拂过标着“四环素“的塑料瓶时,货架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五双猩红的眼睛在阴影中亮起。
变异鼠群发起攻击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林深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啮齿动物,它们外露的獠牙挂着腐肉碎屑,膨胀到猎犬大小的身躯布满辐射造成的肉瘤。汗珠停驻在他睫毛上,世界化作一帧凝固的胶片。
这诡异的静止只持续了0.3秒。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林深已经本能地翻滚到配药台下方。鼠群撞碎玻璃的声音与他的心跳声重叠,肾上腺素飙升让视线边缘泛起血红。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他抄起不锈钢托盘挡住最先扑来的变异鼠,金属扭曲的震动从掌心直窜脑髓。
“左侧第三排货架!“记忆里父亲的声音突然炸响。七岁那年跟着拾荒队出勤时,那个总爱嚼烟草的老猎人说过,对付群居变异体要制造狭窄地形。林深踹翻装满输液瓶的推车,玻璃爆裂声中鼠群攻势稍滞。
他趁机冲向记忆中的位置,货架后方果然有条维修通道。生锈的排风管正在头顶嗡鸣,林深蜷身钻入管道的瞬间,变异鼠的利爪撕开了他后背的防化服。血腥味在密闭空间炸开,他摸到腰间最后半瓶医用酒精,用牙齿咬开瓶盖向后泼洒。
打火石擦出的火星点燃了酒精帘幕,惨叫声伴随着焦糊味充斥管道。林深在浓烟中拼命爬行,直到前方出现微光。当他踹开通风口栅栏跌进某个房间时,发现这里竟然是间保存完好的无菌实验室。
恒温柜的电源指示灯还在闪烁。
林深踉跄着扑到柜前,防化服手套的裂纹处渗出鲜血。当他看清柜中陈列的十二支淡蓝色药剂时,呼吸几乎停滞——瓶身标签印着褪色的“X-12型基因稳定剂“,这是旧纪元军方用来对抗辐射病的终极药物。
玻璃碎裂声从通风管道传来,变异鼠特有的腐臭味再次逼近。林深抓起两支药剂塞进内袋,转身时却撞倒了实验台上的显微镜。镜筒滚落在地,露出下方暗格里的牛皮笔记本。
“致后来者:X-12药剂需要配合脑波稳定仪......“潦草的字迹被大片褐色污渍覆盖,林深来不及细看就被破风而来的利爪打断。最壮硕的鼠王撞碎通风口,畸变的前肢膨胀出蟹钳般的骨甲。
林深抄起手术刀扎进鼠王眼球,粘稠的晶状体液溅在恒温柜表面。畜生吃痛狂甩头颅的瞬间,他再次感受到那种诡异的时空凝滞。这次他看清了——自己太阳穴处浮现出淡金色的沙漏状印记,周围空气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但剧痛也随之炸裂。仿佛有烧红的铁钎捅进大脑搅拌,林深跪倒在地,鼻腔涌出温热的鲜血。鼠王的利爪已经挥到面前,他能看清爪尖残留的碎肉里混着半片人类指甲。
生死刹那,实验室突然剧烈震颤。某种高频声波让变异鼠集体抽搐,林深耳膜刺痛间,看到墙壁被紫色光束熔出大洞。三个戴夜视镜的武装人员鱼贯而入,他们防弹衣上印着血红色的鹰隼标志。
“新纪元公司的清道夫......“这是林深昏迷前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