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晕染开来。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鬓角已经斑白。他的身影被灯光拉长,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独,却又透着一股专注的劲儿。
他身着一套剪裁精良的制服,深蓝色的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显得庄重又专业。肩章上的徽章熠熠生辉,那是他的责任与地位的象征。灰色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与制服的色调相得益彰。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摊开在书桌上的厚重笔记本,本子上署名“Σεβαστία”,在署名旁边,有人特意标注了另一个名字——“Sebastia”。
这是一本由一张张羊皮纸精心订制而成的笔记,纸张微微泛黄,边缘也有些许磨损,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男子的目光深邃而专注,眉头轻皱,仿佛被笔记中某个深奥的问题深深吸引。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页面,像是能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触摸到背后隐藏的故事与智慧。
书桌上,除了那本厚重的笔记本,还整齐地摆放着钢笔、便签纸和文件夹等办公用品,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如他对待工作时的严谨与高效。偶尔,他会伸手拿起钢笔,在笔记本的空白处认真地做些批注,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男子闻声,眉头不禁又皱了几分,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门外沉声喊道:“请进。”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目光缓缓转向那扇即将被推开的房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与警惕。
门把手缓缓转动,房门被悄然推开。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子步入房间,他的脸上戴着一片枫叶形状的白色面具,显然是有意以此隐匿身份。他手中握着一副手铐的一端,另一端紧紧铐在身后之人的手腕上。被铐住的人双眼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只能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随着面具男的步伐前行。
“愿和平与我们同在。”面具男的声音打破寂静,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搭在左肩,向着中年男子微微鞠躬行礼。他的动作庄重而优雅,仿佛在履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行礼完毕,他挺直胸膛,坚决地将身后被蒙眼的少年带到中年男子面前。“议员先生,”面具男的声音低沉有力,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位便是半小时前引发水韵线事件的特殊个体。目前我们还没来得及对他进行检测评估,所以无法判断他究竟是零能者,还是载体。”
“辛苦了。”中年男子的目光如闪电般,在面具男身后的少年身上快速扫过,随后不假思索地迅速合上了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他不慌不忙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档案袋和一支钢笔,目光深邃,默默念着档案袋上的文字——「ZEROER」。
他手法娴熟,动作沉稳地拆开档案袋,从中取出文件和数据。与此同时,他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地吩咐面前的面具男:“解除他身上的其他法术,只保留‘心驰神往’就行。”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面具男迟疑着开口,声音里满是担忧,“他当时造成的破坏力惊人,要是没了‘缄默’和‘蒙尘’,只怕……”话还没说完,他便撞上了上司那毫不动摇的目光,其中的决然不容丝毫反驳。
面具男无奈,只能依照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各种法术方程,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地解除作用在少年身上的种种术法。最终,少年身上只留下了手腕上冰冷的手铐,以及心脏部位那若隐若现、神秘复杂的术式。
“姓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落在少年脸上。
“这算是在录口供吗?”那人刚被摘下眼罩,还不适应室内的光线,黑色的眼眸下意识地眯了眯,瞥了一眼中年男子手中的钢笔,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罗素。”
“年龄?”中年男子的语气波澜不惊,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
“……17。”罗素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声音里还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
“这么年轻?”中年男子微微皱眉,话语中难掩一丝意外。但很快,他便调整好了情绪,神色迅速恢复平静,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也随之温和了些许:“说说看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罗素的双手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垂着眼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从被那个戴面具的人抓住开始,一切都很混乱,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他微微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似乎在担心自己的回答是否会让对方失望。
中年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不断地打量着罗素,眼中满是探究与思索。还没等他开口,面具男的声音便打破了沉默:“米歇尔议员,现场的监控被破坏了,就连上传到云端的数据也遭到了干扰。我们没办法第一时间还原情况,只能依据现场的痕迹来推测。”
“辛苦了,真是棘手的状况。”米歇尔的语气关切且温和,眼神中虽然透露出对事件的忧虑,却没有丝毫的不耐,“那其他人呢?”
“米拉女士被派往南半球执行调查任务了,”面具男回答道,“海邑分区的零能者除了我,剩下几位也都在出任务。”
“不过……”面具男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是否该说。米歇尔立刻温和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罗马分部派遣了一位零能者前来援助,可能已经到了,只是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她。”
米歇尔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皱,满是担忧地问道:“那现场情况到底有多糟?有没有人员伤亡?”
“而现场的痕迹……”面具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除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外,只剩下一堆灰烬,和暂时无法继续使用的一整条地铁线路了。伤亡情况还在统计,暂时没有确切消息。”
米歇尔的神色愈发凝重,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面具男的肩膀,安慰道:“别太着急,大家都尽力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说着,他又看向罗素,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也有探寻。
罗素一脸茫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双眼时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眼神中满是困惑。
米歇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看来,我们得从当事人这儿找找线索了。”
他边说着,边朝面具男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让罗素坐到书桌对面那张已然有些凉意的椅子上,和声细语地问:“罗素……你会配合我们的,对吗?”说话间,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我真的已经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罗素的眉头紧紧皱起,语速加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被拷着的双手在空中轻微地挥舞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罗素紧闭双眼,眉头拧成个疙瘩,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努力唤起那些消失的记忆。
见罗素面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地轻颤,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中年男子米歇尔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他原本微微前倾,准备继续发问,可看到罗素那几乎濒临崩溃、失焦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米歇尔缓缓靠向椅背,动作轻柔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语气里满是惋惜:“看来,他现在这状态,不适合再问下去了。”
他侧过头,正对面具男,神色认真,有条不紊地吩咐:“大概率是觉醒前后受到了强烈刺激,精神受了污染。你把他安置到基地下层的超自然收容所。那儿设施完备,还有专业人员,能好好照料他。等他精神状况好点,咱们再接着询问。”
面具男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罗素身旁,动作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别慌,我们会帮你找回记忆的。现在就安心休息。”
罗素缓缓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感激,可很快又被浓稠的迷茫淹没。他嘴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声音,双腿发软,只能机械地随着面具男的引导,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朝着基地下层的超自然收容所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中年男子米歇尔的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随后转身回到书桌旁。
这时,书桌上那台正悄无声息运行着的传真机,引起了他的注意。传真机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急迫地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
米歇尔快步走到传真机前,伸手拿起刚刚传过来的文件和照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这是一份后勤人员在清理现场时紧急上传的机密文件。由于现场痕迹遭到了大规模的破坏,文件里记录的信息零散破碎,尽是些片段。
上面提到,那场熊熊燃烧的火焰,诡异得仿佛从未有过熄灭的迹象;车厢内四处散落着超自然生物的骨灰,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因惯性而四处飘散,好似一场阴森的灰雪;还有一个尤为关键的细节——一个疑似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的女孩。奇怪的是,面具男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若不是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捕捉到她从地铁站离开的画面,恐怕她就要被彻底忽视了。
“又是一位零能者?亦或者是……”米歇尔紧盯着那张因强大能量波动干扰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监控照片,照片里女孩的面容在灯光的余晖下忽明忽暗,几乎难以辨认。
米歇尔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击中,神色一紧,动作急切地拉开抽屉,从中翻找出零能者的档案。紧接着,他又在文件堆里翻出不久前罗马分部发来的文件。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档案袋,待看清照片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照片上的人,竟与零能者档案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他缓缓将目光投向文件第一行的名字——Sonetto,十四行诗。
……
在基地内部,面具男领着罗素一路来到地下室。与负责看管的工作人员完成交接后,面具男抬手解开了罗素手腕上的手铐,和声细语地嘱咐道:“罗素先生,您就在房间里安心休养,这几天我会定期来看您的。”
罗素神情低落,垂着头,脚步拖沓地走进全透明牢房。他爬上床,双手环膝,靠坐在床头。
他望着面具男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原本,自己还像往常一样正常上学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眉头紧锁,试图揪出那一天的每一处细节,可记忆就像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缥缈虚幻,怎么也抓不住。他只记得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之后……之后就只剩一片空白。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将他彻底笼罩,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命运的缰绳已从手中滑脱。
心脏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隐隐作痛的灼烧感,这让罗素没法长时间思考。这感觉……和面具男最开始在自己身上施展的那个名为“心驰神往”的法术带来的反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