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的合金拘束带迸出火星。林默的脊梁弓成诡异的弧度，十二根导管插进尾椎注射药剂，荧绿色的液体在血管里奔涌时发出溪流冲刷鹅卵石的声响。他盯着无影灯上凝结的血珠，看着那抹猩红中倒映出九个自己的面孔——每个瞳孔里都盘踞着不同形态的怪物。
“母体共鸣指数突破临界值！“隔着防爆玻璃，研究员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林默转动脖颈，钢制手术台在他身下熔成铁水，蒸腾的雾气中浮现出七岁时的记忆：穿着橡胶手套的手按住他颤抖的眼皮，针尖刺入虹膜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跳动的数据流。
麻醉气体突然灌进实验室。林默的肋骨从腋下刺出，化作森白骨笼裹住躯体。他听见防化服里的呼吸骤然紊乱，那些科研人员正在通过耳麦接收指令：“立即销毁实验体......不！等等！他的肾脏在分泌逆转化酶......“
枪声比警告来得更早。特殊子弹穿透气密门，在林默胸口炸开碗口大的血洞。但飞溅的骨渣没有落地，反而悬浮在空中重组，形成荆棘般的防御矩阵。他嗅到子弹涂层上的神经毒素，那味道让他想起苏夏临死前呼出的气息——甜蜜的腐烂。
“你们......也吃过糖丸吗？“林默的声带被骨刺穿透，说话时喷出带鳞片的血沫。正举枪逼近的安保人员突然僵住，他们的太阳穴鼓起蚯蚓状的血管，耳道渗出黑色黏液。三小时前这些人服用的提神药片，此刻正在林默的脑波共振下变异成寄生体。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林默踩过满地抽搐的躯体，尾椎延伸出的骨鞭扫开防爆玻璃。存放实验日志的终端机正在自毁，但他只需触碰滚烫的机身，那些被删除的文件便顺着指尖涌入意识——二十年前的影像在脑内播放：身穿孕妇装的女人被固定在手术台，隆起的腹部插满光纤，胚胎监视器上跳动着靛蓝色波纹。
“原来我是这样诞生的。“林默的右眼突然爆裂，钻出的触手卷住某个研究员的喉咙。当触手末端裂开嘴状器官时，他听到自己发出母亲的声音：“孩子，他们在你每个生日蛋糕里放阻断剂......“
警报声骤响。天顶喷洒的液体不是灭火剂，而是掺着石墨烯粉末的强酸。林默的皮肤在腐蚀中剥落，露出下方生长的第二层漆黑甲壳。他撞穿七道混凝土墙，沿着逃生通道冲进暴雨滂沱的街巷，身后紧追的激光瞄准红点织成蛛网。
便利店橱窗的电视正播放通缉令。林默在玻璃倒影中看见自己半张脸已经甲壳化，而另半张脸残留着苏夏的轮廓。自动门打开的刹那，他听见收银台下方传来稚嫩的哼唱——是防空洞那个小女孩，正在摆弄苏夏遗留的发卡。
“别过来......“林默的警告被骨翼展开的破空声打断。小女孩抬头瞬间，他看见她脖颈后闪烁的芯片蓝光。追击者的穿甲弹击穿货架，林默用尾骨卷起女孩跃上屋顶。第二发子弹贯穿他的腰腹时，他嗅到女孩发间残留的炼乳甜香，和十六岁那年苏夏踮脚为他庆生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大哥哥在流血。“女孩用袖口擦拭他嘴角的蓝血，浑然不觉自己后颈芯片开始发烫。林默扯下那片皮肤连带芯片时，女孩的尖叫声与爆炸声同时响起。气浪将两人掀飞向不同方向，他在空中扭转身体当肉垫，落地时看见自己碎裂的胸骨间嵌着半块校徽——那是苏夏毕业照上别着的金属片。
暴雨冲刷着废墟，林默爬向昏迷的女孩。他的指尖离女孩还剩三厘米时，地面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看见地下五十米处蛰伏的金属巨构体——那是一座由血肉与机械融合的巢穴，无数胚胎在透明囊体中沉浮，每个都长着和他相似的脸。
......
通风管道滴落的冷凝水在金属地面晕开涟漪，林默的指节叩击着嵌入肋骨的校徽残片。当他第七次重复这个动作时，暗门终于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这是苏夏生前设定的逃生暗号，用他们高中班歌的节奏。
“居然还留着后手。“林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霰弹枪口抵住林默新生的尾椎骨。她的防护服沾满辐射尘，颈侧裸露的皮肤正在溃烂。三天前那场地下巢穴的爆炸，让追捕双方都付出了惨痛代价。
林默没有转身，畸变的左眼倒映着全息沙盘：“他们在培育我的克隆体，每具身体都是母巢的延伸。“指尖划过投影中那些胚胎工厂，三百个培养舱的位置连成六芒星阵，“摧毁这里，能切断心之弦75%的......“
“然后呢？“林雨扳动击锤，“让你这个母体独享世界？“
空气突然泛起电离的焦糊味。林默尾椎窜出的骨刺精准挑飞枪械，却在触及林雨喉咙时化为齑粉。他转身露出颈动脉处的黑色脉络，那些纹路正像电路板般闪烁：“我的细胞每分裂一次，人性就流逝1.7%。等你找到弑怪血清时——“
警报声打断了话语。防爆门外传来机械足肢叩击地面的声响，十七具清道夫傀儡突破红外警戒线。它们眼眶里跳动着苏夏的瞳色蓝光，合金骨骼上还粘着地下巢穴的胚胎黏液。
“留五个活体样本。“林默对虚空下令，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意志。当第一个清道夫撞破门框时，所有傀儡突然集体抽搐，关节处爆出靛蓝色菌丝。林雨惊愕地看着那些机械义体长出肉质触须，反过来将操控者绞成肉块。
培养舱忽然同时爆裂。克隆体们睁着没有眼皮的双眼，皮肤下浮现出与林默相同的黑色脉络。它们像提线木偶般走向武器架，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当某个克隆体经过林雨身边时，她看见它脖颈处纹着苏夏的生日数字。
“你把自己的意识......“林雨的呼吸凝滞在面罩里。
“上传到了整个母巢网络。“林默撕开溃烂的右手皮肤，露出下方生物电路板般的肌肉组织，“现在每具克隆体都是我的神经突触。“他的声音突然混入机械合成音，某个正在自毁的实验室监控画面在视网膜闪过——苏夏的克隆体正从培养液里坐起。
枪声在此时炸响。林雨射穿了最近的克隆体头颅，飞溅的却不是脑浆，而是闪烁着数据的荧光液。所有克隆体突然转向她，九百只眼睛同时收缩成竖瞳。
“不要挑衅你的造物主。“林默轻触墙面，整座基地的照明系统应声熄灭。应急红光中，林雨看见他的左半张脸正在剥落，露出下方流动着代码的颅骨，“还记得苏夏常说的吗？我们都是提线木偶......“
坍塌声从头顶传来，林雨在瓦砾纷飞中跃向通风口。最后一眼，她看见林默与克隆体们仰头注视坠落的混凝土块，嘴角扬起完全同步的弧度。某个克隆体的嘴唇开合，用苏夏的声音轻哼着那首班歌旋律。
当林雨在排污管爬行时，战术平板突然收到加密信息。点开视频的瞬间，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画面里浑身缠满绷带的苏夏正在输液，锁骨芯片被移除的伤口赫然可见。而握着镜头的手布满黑色脉络，无名指戴着林默的校徽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