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晨光中悬浮成银河，张冥佑盯着苏与楠笔尖转动的薄荷色荧光笔。那抹青柠色正沿着三角函数曲线游走，像极了昨夜涨潮时溜进窗缝的月光。
“所以这个角度的正弦值...”苏与楠突然用笔尾戳了戳他手背，张冥佑条件反射般缩回的手指碰倒了铝制水壶。冷凝水顺着课桌裂缝渗入他昨天夹在书里的彼岸花瓣，将暗红染成深褐。
少女的气息带着海盐柠檬糖的甜涩扑面而来：“哥哥在想潮汐吗？”这个称呼让张冥佑的耳廓瞬间充血，他看见苏与楠制服领口的贝壳纽扣随着轻笑颤动，折射出七种色调的光斑。
“叫我阿佑。”他哑着嗓子用橡皮擦去写错的公式，橡皮碎屑落在两人并拢的膝盖间。
后座传来刻意压低的抽气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群男生正用手机偷拍苏与楠发梢晃动的银丝带。
苏与楠忽然凑近他颤抖的睫毛：“那阿佑要专心哦。”她鬓角碎发扫过他发烫的耳垂，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浪花状的辅助线。
张冥佑的喉结上下滚动，鼻腔里全是她校服上阳光烘焙过的棉布香气。
当苏与楠去教师办公室取作业本时，张冥佑的课桌瞬间被阴影笼罩。三个男生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撑着桌面投下不怀好意的投影。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染棕发的篮球队长用指尖转着篮球，球体阴影恰好笼罩张冥佑正在整理的潮汐观测笔记。
后门传来女生的窃窃私语，他听见“转校生”“兄妹”之类的词汇在空气里碰撞出火星。
储物柜旁的陆媗白正在给苏与楠的银丝带系上樱花标本，这个擅长跳芭蕾的班长总是精准掌控着班级舆论的潮向。她今天特意将马尾扎高两公分——为了完美展示新买的珍珠发夹。
“他们绝对在交往！”靠窗的女生用课本挡着脸，“今早苏与楠给张冥佑带了手作便当，用的是情侣款餐盒！”
事实上那是温绾准备的见面礼，但流言已如蒲公英种子飘满整条走廊。
张冥佑攥着苏与楠遗落的鲸鱼钥匙扣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时，听见有人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改编打油诗。
夕阳将教学楼西侧的玻璃幕墙熔化成蜂蜜，苏与楠踮脚取下储物柜顶层的画板。
张冥佑望着她随动作扬起的裙摆，突然发现她小腿肚贴着创可贴——昨夜她赤足奔跑时被碎贝壳划伤的证明。
“阿佑是属蜗牛的吗？”少女抱着素描本旋风般冲到他面前，发间银丝带掠过他鼻尖，“从三楼到鞋柜要走十五分钟？”她歪头时露出的耳后肌肤泛着珍珠粉，张冥佑这才惊觉自己竟记得她换鞋时先系左脚的鞋带。
梧桐树影在他们身后拉长成琴弦，陆媗白恰到好处地从美术室转角走出。她怀里抱着要归还的石膏像，大卫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苏与楠紧抓张冥佑衣袖的指尖。
“真巧呢。”陆媗白将石膏像换到另一侧，“与楠的立体构成作业惊艳了整个美术组，特别是用贝壳碎片拼贴的浪花...”她突然转向张冥佑，“张同学见过那幅作品吗？”
苏与楠的指甲无意识掐进他袖管褶皱：“是秘密哦。”她笑着将张冥佑拉向校门，却没发现素描本里滑落一张速写——月光下的少年站在栈桥尽头，衣摆飞舞成海鸟的羽翼。
在便利店冷柜前相遇是命运开的玩笑。张冥佑拿着父亲常喝的罐装黑咖啡，苏与楠正踮脚去够顶层的柠檬苏打水。她的马尾辫扫过他手腕内侧时，冰柜的照明灯忽然闪烁两下。
“果然阿佑的口味像个老年人呢。”她强行将苏打水塞进他手中，玻璃瓶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掌纹流淌。
货架后方传来熟悉的轻笑，陆媗白拿着酸奶的手稳稳指向他们交叠的指尖。“现在的中学生都流行兄妹play吗？”她的珍珠发夹在冷柜灯光下像凝固的月光。
苏与楠突然挽住张冥佑的手臂，他闻到她发间真实的橙花香，而不是教室里伪装的海洋系香水。
“陆同学。”苏与楠用吸管戳开苏打水，“你知道为什么大卫雕像的眼睛那么空洞吗？”气泡炸裂声中，她的海蓝色瞳孔泛起涟漪，“因为他在等待真正能看见灵魂的观察者。”
张冥佑的咖啡罐表面凝出细密水珠，像少年人藏不住的心事。
当陆媗白若有所思地抚摸石膏像眼窝时，苏与楠已拉着他跑向洒满夕照的海岸线，笑声惊起成群的白翅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