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酒精还没完全消解完,昏昏沉沉的。
头疼欲裂,麻木的感觉,让左眼感觉都有点睁不开。
这时候还没办法吃头痛药。结果擦着风油精又不小心蹭进了右眼。
于是左眼在流泪。右眼也在流泪。
“不然我来开吧,你泪眼朦胧的,怎么开车啊。”师弟在副驾看着我说道。
“没事,过一会就好了,没事。”
师弟拿过一些纸巾,用矿泉水打湿丢给我。
捂了好一会,总算可以看的清楚点了。
好一会。才能看的清楚点。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
我还在课堂上上课。
对面的学生努力的在回忆之前学过的表达。
写满笔记的电脑,突然弹出一条长信息。
学生在磕磕绊绊的用英文表达了半天。
然后又很紧张的看着我,我对着屏幕敲了半天的字,面无表情。
学生说完了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等待我的评价。
我把满屏的疑问,满屏的不解,满屏的愤怒,满屏的难过都删除了。
然后发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我说“好”。
同学大惊失措,以为又是这位老师的恶毒讽刺。
“不,真的挺好的,有很大进步。这是另外一道题目,按照要求写完整,我给你15分钟。”
同事说有家长在办公室等我。
那15分钟我聊的很饱满,很专业。气氛十分愉悦。家长再三确定一定要我这个老师来教。
但我其实压根不记得聊过些什么。
我在机械又精彩的表演,表演的内容就是我的另一张面孔。表演的标准就是没有自己的面孔。
“我替你问问吧,我替你问问。”师弟发来一段字。
我故意过了很久才回。“不用了,不用的。”
我似乎还在期待什么。但又心如死灰。
师弟说:“我刚问了。你现在又这么说,我岂不是傻逼。”
“不,你做得很好,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少的愤怒,有多少的痛苦。我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爆发。”
眼前的学生还在努力写着什么。
我叹了口气,又把学生吓得不轻。
更好笑的是。本来老吴在闹分手,我正准备下了课打个电话好好问问。
结果我只发了“兄弟,本想劝劝你。现在,我也崩了,劝他妈。爱咋咋地吧。”
老吴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我说我在上课,我说我在恍惚,你先顾好你的事。
他说,新年好,新年再去找新欢。
后面还有一节课,我让同事帮我接了。
师弟和表哥都在楼下等我。
本来这两个B是约好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去按个脚等我下课,晚上一起来我家点外卖然后撸猫。
估计师弟把事儿和表哥说了。
两个人就都窜过来等着我了。
我的好朋友都默契的很。
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但都不会有人说破。
“走,先吃饭,我饿死了,不回去吃了。我车就丢这吧,做表哥的车。”
“走走走,先吃饭。”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哪哪都是满的,到处约不到吃的。车子开到一半,老板说没位置了。
就刚好停在青年会。我们三就在青年会一家日料吃了点。
“我跟你们讲,这才叫鹅肝炒饭,你看,鹅肝都还在着呢,这么大块,上次的吃的什么玩意,还敢号称米其林入选。”我吃多了,吃的特别多。四个人的餐,三个人吃居然刚好够。
一整盘的鹅肝炒饭几乎被我一个人吃了。
吃完我提议喝点。
对面,就是Whiskey老师家对面有家酒吧可以喝Whiskey。
这家小酒吧也是坐的满满当当,只有一个角落刚好有三个很紧凑的高脚桌位置。
师弟负责开车,不胜酒力,点了无酒精。
我和表哥各弄了一杯Whiskey加冰。
就这么点,两口给炫没了。
“这么个喝法,还不如在家点个冰块点几瓶酒喝。”表哥这么提议的。
“走。”
车往我家开去。我坐在后座萎靡。突然想到了什么。
“表哥,去你家吧。”表哥和师弟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一脚油门就掉了个头。
趁着外卖的威士忌还没到,把表哥家里的存货威士忌先拿来喝。
我们什么都聊。
聊工作,聊事业,聊婚姻观。
聊八卦,聊游戏,聊酒。
就是不聊今天的事情。三个人的默契,都对这个讳莫如深。
但我猜,只是喝的不够多。
这次我第一次想放开了喝点。
师弟帮我把第二天的课和健身都推了。
表哥是第一个喝过头的。
突然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起来。
我和师弟都愣愣的看着。
他走了过来突然抱住了我。
男生的拥抱是很有力量的。
他一边抱着一边拍着我说,没事的。
会没事的。
忍了半天的我,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眼泪混合酒精的催化,一个劲的往外流。
男人的眼泪不会喷涌而出。
男人的眼泪是颗粒分明的,沉重的。
师弟把手搭在我肩上。
师弟说了很多很多blablabla。
我好似听过,但又好像从未听进去。
后面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威士忌。师弟早就回去了。表哥吐得厕所到处都是。我也半夜起来跟着一起吐。
看这一篇狼藉。我多少清醒了一点,给做卫生的阿姨留了言。又倒在表哥家课堂睡着了。
早晨被阿姨吵醒了。我好不容易爬起来。因为昨晚的呕吐,嗓子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表哥一早起来去上班了。
阿姨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下午阿姨也去了我家打扫。
我想她也都知道。
我带着一颗剧烈疼痛的脑袋回到家。
家。
空空如也。
我竟然不知道。
这个家竟然是这么空旷。
桌子,柜子都是空的。
我本身就没多少东西。
曾经的温暖喝充实,已经早就不见。
我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
我是让我的助理来我家,是我第一次请求我的同事帮我处理私事。
因为我实在没有这个勇气,把东西一件一件收起打包再寄走。
现在好了。收拾的如此体面,收拾的又如此的贴心。
我喜欢的东西,都留下了。唯独最重要的不见了。
两只猫猫仿佛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围着我。扒拉着我的裤脚。
“师弟,中午来接我吧,一起出去走走。”
“好,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你到了我就知道了。”
师弟来到我家逗着猫玩,问我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宿醉的后劲太大,但躺在这个空荡房间,感觉会更加恐怖。
我还是坚持来开车。随便找了个附近没去过的村子就开了过去。
师弟很紧张,我看得出来。
我两坐在村子咖啡屋的二层小露外阳台,喝着茶。
下面草地,是好多家庭在陪孩子玩耍。
在一个村子逛的时候,竟然广播里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在一个下坡,师弟走在前面。
我喊住师弟。
“师弟,我们会不会一直孤独下去。”
师弟也没回头,也不作答。
他努力了一天去转移我的注意力。
开回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
我梦到了曾经的那个选择。
我曾无数次的选择曾经的她。
直到有一次,我开始坚定的选择你。
一个刹车,到了服务区。
“师弟,你别陪我回去了,直接去你家吧,你明儿就出发了。早点去休息,我自己开回去。”
到了他家,我钻进驾驶座,有点愣神。
过了几分钟,我发现师弟还没走,还在车外面看着我。
“你行不行,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放心。”我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家门口,有一大箱盒子,里面都是零食和吃的。
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要分给谁了。
我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我有很多情绪想要讲。
我有许多许多的不甘和不舍。
不知为何,我又想到了当年在自贡的河边一个人的漫步。
我突然理解了一点你。
在这个全都是你的世界。
无处逃脱,无处诉说。
每一个街道都是一层伤疤。
每一个熟悉面孔都是刺痛的针扎。
一个“好”字,也许包含了足够多的分量。
在曾经共同绘制的记忆里,逐渐消解,逐渐崩溃。
2025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