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肩膀蹭掉额头上的汗,金属支架在脊椎上勒出深红的印子。福利院的铁栅栏在暮色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极了八岁那年卡住我脖子的机械臂。
“瘸狗又在地上爬呢?“王虎的耐克鞋碾在我右腿残肢上,劣质烟草味混着口臭喷在我后颈,“昨天让你舔的鞋底还没舔干净。“
脊椎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我盯着地面上蜿蜒的裂缝,那里有暗红色的菌丝在水泥缝里蠕动。从上周开始,这些诡异的孢子就像血管一样在地表蔓延。
“操你妈的哑巴!“王虎揪住我后脑的头发往墙上撞。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我听见菌丝破裂的细微声响。
整面墙突然剧烈震颤。
王虎的手僵在半空。暗红色菌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作训服,像千万条血蜈蚣钻进他的毛孔。他的眼球凸出眼眶,喉结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
我滚到墙角,用下巴蹭开储物柜。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但那些游动的菌丝在碰到酒精棉球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救...命...“王虎的指甲抓挠着脖颈,撕开的皮肉下露出灰白色菌丝。他的下颌骨突然裂成四瓣,喷涌而出的孢子云糊满了天花板。
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嗡鸣。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混合着肉体爆裂的黏腻声响。我的残肢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那些血色的菌丝正在门缝下汇聚成潮。
手术刀咬在齿间时,铁锈味和消毒水一起灼烧着喉管。我撞进理疗室的瞬间,整面观察镜映出身后追逐的怪物——三个护工扭曲成蜘蛛般的形态,关节反转着在地面爬行,脊椎刺破后背在空中乱舞。
理疗床下露出的机械臂泛着冷光。那是上周被淘汰的神经义肢原型机,银色合金表面还带着我的牙印——上周王虎把我脑袋按在上面时,我差点咬碎臼齿。
菌丝缠上腰腹的刹那,我猛地仰头。手术刀划出一道银弧,精准挑断机械臂的备用电源。淡蓝色的电弧顺着唾液流进咽喉,后颈的神经接口突然开始发烫。
整个世界在视网膜上分解成数据流。
我能看到孢子云的扩散轨迹,能听见三十米外通风管里的呜咽,甚至能感知到菌丝网络在地底延伸的脉络。那些扭曲的怪物突然变得缓慢如蜗牛,它们体内涌动的孢子团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清晰。
第一具变异体扑来时,机械臂自动做出了反应。合金手指刺入怪物的胸腔,精准捏碎那颗跳动的菌核。黏稠的黑色液体喷溅在墙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原来你们他妈的也怕这个。“我咧开染血的嘴角,用下巴操纵机械臂抓起酒精喷雾。当第二具变异体撞碎门框的瞬间,漫天飞舞的乙醇雾滴在电弧中化作幽蓝的火网。
焦臭味充斥着鼻腔。我拖着重达二十公斤的机械臂爬向药品柜,残缺的膝盖在瓷砖上磨得血肉模糊。玻璃柜门映出我此刻的模样:枯草般的黑发粘在额前,嘴角还挂着王虎的脑浆,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但那些闪烁的数据流正在重组我的认知。我能看到真菌网络的弱点,能计算出通风管道的逃生路线,甚至能预判到三秒后会有变异乌鸦撞碎西侧的窗户。
当第三具变异体破窗而入时,我早已用机械臂拧开了氧气瓶阀门。打火机从口袋滚落的轨迹在视野中分解成七百二十个坐标点,飞溅的火星在富氧环境中绽放成绚丽的死亡之花。
轰鸣声震碎所有玻璃的刹那,我蜷缩在防爆柜里无声大笑。烧焦的菌丝在烈焰中蜷曲成诡异的符号,那分明是三天前我在福利院地砖裂缝里看到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