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刁难

青石板路上的阴风卷起未燃尽的纸钱，苏辰将五帝钱攥得更紧了些。

那点微弱金光映出林道士扭曲的面容，他道袍下摆还沾着被锁魂链勒出的焦黑痕迹。

“小友何必急着走？“孙老板的算盘珠突然发出刺耳刮擦声，油腻的手指捏着张泛黄契约，“鬼市规矩，交易品需缴纳三成阴税。“他浑浊的眼球倒映着青铜匣的轮廓，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柳瑶的流云袖无风自动，指尖暗扣的琉璃魄已凝出冰棱：“孙掌柜方才收佣金时，可没提过这项规矩。“她绣鞋不动声色地碾碎地缝里钻出的黑线虫，那些细长虫身在金光照耀下发出滋滋灼响。

林道士的青铜罗盘突然悬浮半空，指针疯转着指向苏辰心口：“白夫人的蛇骨链本该是我囊中之物。“他袖中纸钱化作灰蝶扑向青铜匣，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爆成磷火，“把匣子留下，或许还能留你们半条阳魂过奈何桥。“

苏辰的后背已抵在冰冷的砖墙上，太阳穴突突跳痛。

先前对抗白夫人时消耗的灵力尚未恢复，此刻连催动五帝钱都觉吃力。

他忽然察觉袖中青铜匣在轻微震颤，匣底那片蛇鳞上的符咒竟开始吸收周遭阴气。

“林道长说笑也该有个限度。“柳瑶突然轻笑，琉璃魄的光晕扫过孙老板的算盘，“三日前你在往生阁典当生犀角的当票，需要小女子当众念来听听么？“她发间银簪忽然射出丝灵力，将某只试图靠近苏辰的灰蝶钉死在墙缝里。

孙老板的算盘珠发出串脆响，几颗刻着人面的木珠突然渗出黑血。

他肥厚的手掌猛地拍向腰间玉牌，牌上“鬼市通商“四字泛起青光：“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规矩！

今日就是黑无常大人亲至，这过路费也少不得......“

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当孙老板说到“黑无常“时，对方脖颈上的青筋明显抽搐了两下，腰间当票夹层隐约露出半截血色契约——那格式竟与白夫人遗留的蛇鳞符咒如出一辙。

阴风卷着纸灰扑在脸上，苏辰忽然松开紧握的五帝钱。

金光骤暗的刹那，林道士的罗盘指针猛然指向他咽喉，却在即将刺入皮肤时被什么东西卡住。

众人这才看清，苏辰不知何时将青铜匣抵在胸前，匣盖缝隙里渗出的黑雾正缠绕着罗盘。

“孙掌柜不妨看看这个。“苏辰任由黑雾顺着手腕爬上脖颈，另一只手缓缓举起那片蛇鳞，“白夫人临消散前，好像给这鳞片留了点有趣的东西。“符咒在阴气滋养下已变成暗红色，隐约显出巡阴使令牌的轮廓。

整条街的纸灯笼突然同时晃动，某间棺材铺传来木板开裂的脆响。

柳瑶的琉璃魄突然照亮苏辰侧脸，他嘴角那抹冷笑让孙老板踉跄着后退半步，踩碎了满地凝结的冰霜。

阴风卷着纸灰在青石板上打旋，苏辰的指尖抚过蛇鳞符咒暗红的纹路。

巡阴使令牌的虚影在符咒表面忽明忽暗，映得孙老板油光满面的脸忽青忽白。

“白夫人说巡阴判官最爱吃糖炒栗子。“苏辰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手指捏碎鳞片边缘的冰晶。

这是他在回溯场景里看到的细节——那位判官每次巡查都带着包糖炒栗子，腰间玉牌还沾着糖渍。

孙老板的算盘珠突然迸裂两颗，刻着哭脸的珠子滚到苏辰脚边。

他肥硕的身躯挡住身后棺材铺半开的门缝，声音却泄了底：“小兄弟说笑了，巡阴使大人怎会...“

“上个月十五，有人用三十年阳寿换了具百年荫尸。“苏辰靴尖碾碎哭脸珠，内里渗出腥臭的黑水，“听说那具尸体现在还在往生阁地窖里发霉？“他在回溯的零碎片段里见过孙老板深夜搬运棺材，棺木缝隙垂落的寿衣上绣着往生阁独有的三足金蟾纹。

林道士的罗盘突然发出裂帛之音，七枚铜钱从道袍袖口激射而出。

这些沾着尸油的铜钱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却在即将笼罩苏辰天灵盖时诡异地调转方向——柳瑶的琉璃魄不知何时凝出冰镜，将星光折射向孙老板的玉牌。

“林道长这手移星换斗使得妙啊。“苏辰顺势将青铜匣抵在冰镜背面，匣盖缝隙渗出的黑雾竟将铜钱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当啷几声，烂铜钱砸在青石板上，腾起的黑烟里浮现出几张扭曲的鬼脸。

林道士的道冠被反噬的气流掀飞，露出鬓角处狰狞的缝合线。

他枯瘦的手指刚要掐诀，苏辰忽然举起那片蛇鳞贴向自己眉心。

巡阴使令牌的虚影骤然凝实，整条鬼街的纸灯笼同时爆出青焰。

“住手！“孙老板的尖叫混着算盘珠崩落的脆响。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肥手死死捂住腰间玉牌：“今日是老朽眼拙，苏先生请便！“说着突然甩出三张血色当票，燃烧的票据化作灰墙挡住林道士的攻势。

柳瑶的流云袖卷住苏辰手腕疾退，琉璃魄在身后炸开冰雾。

转过街角的刹那，苏辰瞥见林道士道袍撕裂处露出的皮肤——那上面布满与蛇鳞符咒相似的暗纹，像是用朱砂刺进去的封印。

青铜匣在奔跑中发出嗡鸣，匣盖的饕餮纹不知何时染上金漆。

当二人冲出鬼市界碑的瞬间，柳瑶突然按住苏辰的手：“别动，匣子在吸收月光。“

匣缝里渗出的黑雾正在月光下凝结成珠，每颗雾珠都映出模糊的画面。

苏辰看到某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站在往生阁飞檐上，那人腰间判官笔的饕餮纹与他们手中的匣子一模一样。

“有人跟着我们。“柳瑶突然扯着苏辰闪进巷口阴影。

月光将跟踪者的影子投在对面砖墙上，那人的头颅异常肿大，脖颈处垂着串会动的铃铛——仔细看才发现是九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

青铜匣突然剧烈震颤，雾珠凝聚的画面里出现密室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