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面宦官（下）

李琰的心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将匕首探入床底的阴影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那股淡淡的龙涎香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他能感觉到，匕首的前端触碰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那东西微微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李琰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匕首，试图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别……别杀我……”一个虚弱而嘶哑的声音，从那团阴影中传出，带着绝望的哀求。

李琰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匕首收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身体探入床底。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污垢与血污的脸。那是一个年轻的太监，身上穿着破烂的宫服，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李琰认得他，这是郑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名叫杜荀鹤。

平日里，杜荀鹤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郑贵妃左右，甚是得宠。

“杜荀鹤？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琰皱着眉头问道，他的声音尽可能地放缓，以免惊吓到这个可怜的太监。

杜荀鹤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李琰，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李琰见状，心中更加疑惑。他知道，杜荀鹤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不会如此惊恐。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李琰轻声说道，他试图安抚杜荀鹤的情绪，“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贵妃娘娘呢？”

听到“贵妃娘娘”这几个字，杜荀鹤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李琰顺着杜荀鹤的目光看去，只见床边那块华丽的波斯地毯上，浸透着紫黑色的血渍，仿佛一幅扭曲的画作，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地图，血渍蔓延开来，交织成一条条蜿蜒的曲线，隐约勾勒出漕运的路线图。

寝殿中央，那只错金博山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凝结，竟然形成了“七月七”三个字，带着几分诡异，几分凄凉。

杜荀鹤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之中，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杜荀鹤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九殿下，贵妃娘娘……她是被……被……”

“被什么？”李琰追问道，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被韩……”

就在杜荀鹤即将说出真相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寝殿门口响起：“殿下好兴致，竟然在这里与奴才叙旧？”

李琰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穿宦官服饰，面容阴鸷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韩全诲，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琰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韩全诲缓缓地走进了寝殿，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渍，以及蜷缩在床底的杜荀鹤，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殿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韩全诲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毒蛇吐信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韩全诲猛地向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寒光闪烁，直指李琰的咽喉。

韩全诲的匕首冰冷地贴着李琰的喉咙，锋利的刃尖刺破了他细嫩的皮肤，渗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李琰，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腔。

“殿下，您知道的太多了。”韩全诲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有些秘密，是不能被揭开的。”

李琰强忍着恐惧，努力保持镇定。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挣扎都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他的目光越过韩全诲的肩膀，落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那紫黑色的血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你……你杀了贵妃娘娘？”李琰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丝不屈的反抗。

韩全诲冷笑一声，如今，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作用，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琰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想起母亲颈间的勒痕，那并非普通的绳索，而是双股绞索，那是……

宦官专用的手法！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李琰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爱的母亲，竟然是被韩全诲……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琰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韩全诲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缓缓地低下头，在李琰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殿下，您也是一颗棋子。”

韩全诲的手指微微用力，匕首的刃尖深深地刺入了李琰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流下，染红了衣襟。

就在这时，李琰的目光落在了母亲遗留在床边的一支银簪上……

“等等，”李琰虚弱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盯着那支银簪，“或许……或许我知道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李琰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母亲遗落的银簪上，那簪子通体素银，簪首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镇定，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等等……或许我知道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韩全诲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殿下知道什么？”

李琰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缓缓移向地毯上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伸出颤抖的手，拾起母亲的银簪，用簪尖轻轻触碰地毯上的血迹。

奇迹发生了。沾染了血迹的银簪，在接触到地毯的瞬间，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水波一般，缓缓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原本模糊的血迹清晰地勾勒出来。

韩全诲的瞳孔猛地收缩，

原本杂乱无章的血迹，在银光的映照下，竟然逐渐显现出一幅清晰的图案，那是一张地图，一张漕运路线图，与床上的血书内容一致。

李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地图，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地图上的路线与他记忆中的漕运路线进行对比，他发现，地图上标注的几处漕粮囤积点，与实际情况并不相符。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全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李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韩公公，这张地图，是有人故意伪造的。”

“伪造的？”韩全诲的”

李琰冷笑一声，指着地图上几个标注错误的漕粮囤积点，说道：“韩公公，你仔细看看这几个地点，它们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符。真正的漕粮囤积点，应该是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琰用银簪在地图上点出了几个正确的地点，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韩全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计。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韩全诲的声音颤抖着。

李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床上的血书，他用银簪轻轻触碰血书上的字迹，银光再次闪耀，将原本模糊的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

“韩公公，这封血书，也是伪造的。”李琰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韩全诲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韩全诲的声音颤抖着。

李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直刺韩全诲的心脏。

“韩公公，”李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琰将手中的银簪紧紧握住，那簪子在他手中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仿佛一把利剑，随时准备出鞘。

“你……”韩全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琰冰冷的目光打断。

“韩公公，”李琰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现在，该轮到你了。”李琰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韩全诲。

他缓缓蹲下，仔细地检查着郑贵妃的遗体。

他注意到，郑贵妃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细小的碎片，像是某种纸张的碎屑。

李琰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片取出，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借着昏暗的烛光，他发现，这些碎片上隐约可见一些经文，是佛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郑贵妃生前篤信佛教，每日都会抄写经文，诵读佛号。

李琰记得，母亲最喜欢抄写的，便是《金刚经》。

他将这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他无法想象，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郑贵妃紧握的右手上。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仿佛至死都不愿放开。

李琰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指，一枚银币从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李琰捡起那枚银币，仔细端详。

那是一枚波斯银币，做工精美，上面刻着一些奇特的符号，他依稀辨认出那是祆教的标志。

祆教，又称拜火教，是波斯帝国的国教。

大唐与波斯虽有贸易往来，但祆教在大唐并不盛行，母亲怎么会有一枚刻有祆教符号的波斯银币？

而且，这枚银币似乎只有半枚……

李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感到，这枚银币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韩全诲的声音打断了李琰的思绪，“您在看什么？”

李琰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韩全诲，缓缓举起手中的半枚银币，“韩公公，你可认得此物？”

韩全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韩全诲的声音颤抖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琰手中的银币，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韩公公，”李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看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