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笼罩了明月,夜色如幕降临。
饭场的后半段,齐林还是忍住了食欲,和陈玲老老实实的聊了会天,顺便请教半大孩子如何带,该注意哪些事项。
谛听听到关于自己的内容,刚想放下鸡爪,就被陈浩拍了下脑袋。
“没事,都是自己人,继续吃你的,让齐总听就行。”
她说,齐林便乖乖听着,偶尔笑笑,却不打断。
突然,陈玲的话锋一转。
“小齐……你带着这孩子,搬家应该很麻烦的吧。”
齐林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潜台词。
“嗯……确实还是挺麻烦。”齐林老实回答。
这句话不掺假,本身搬家就是件劳心费神的事,明天便是周一,自己的假期已经消耗完了,工作的同时又要兼顾谛听,又要到处找房子,想一想就头大。
某个想法在他心里再次动摇起来。
有没有可能……这个家已经安全了?
不过陈玲也只是如此提了一嘴,似乎是怕齐林难做,便绕到了催找女朋友的话题上。
“还有,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啦,浩浩粗枝大叶的,对女孩又不够温柔,他没女朋友阿姨倒是理解。”她说起自家儿子的不是来特别顺嘴,“不过你怎么现在还没找呢?”
陈浩嘴里叼着排骨支支吾吾的抗议。
齐林的眼角微微抽搐,“阿姨放心,这东西讲究个缘分……该来的总会来的。”
陈玲捂着嘴轻轻仰头笑,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毫不在意,“行行,要找就找个合适的,好的……我就是担心,担心我万一看不到了。”
借着餐厅头顶的亮光,齐林发现她的面色确实比之前更黄了几分,像是贫瘠的黄泥土。
某种酸楚突然涌了上来,齐林撑着笑容,“阿姨别这么说……”
陈玲这才发现到在场的三人全愣住了,尤其是陈浩那双眼睛,皱的像是淋了雨的纸团。
“我说错话了。”陈玲歉意的笑了笑,“儿子赶紧吃。”
但接下来的时间唯有沉默,有些话说出来便是覆水难收。
这顿晚宴突然在不那么愉悦的氛围里结束了。
几人离开餐馆后,陈浩照例送陈玲先回去,齐林则是先带谛听回家。
陈玲往双手里吐着热气,在昏黄的路灯下,身影单薄。
齐林趁他们等车的空,一把拽了陈浩过来,低声询问。
“阿姨怎么会说这种话?你陪她检查时候医生怎么说的?”
“最近几次我加班太重,而且我妈都轻车熟路了,所以最近几次都是她自己去的。”
“这个时候就别心大了!”齐林忍不住瞪了瞪眼,“回去看看她的检查报告!”
陈浩重重的点了点头。
车来了,齐林看着那对母子上车,远去,轻轻的叹了口气。
“阿姨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谛听突然开口,“我怕她不喜欢,所以没说。”
一阵夜风涌来,这句不太好听的话让齐林浑身一凉。
这小子说的话应该不是表面那层意思,因为他和陈浩光从嗅觉上什么都没有闻到。
他知道谛听大致的能力,却没想到这小子在不戴傩面的情况下依然有着某种感知。
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个,而是赶紧追问:
“怎么个不好闻?具体是什么味道?”
“我,说不清楚……”谛听的目光也看着远处,车辆疾驰的尾灯在他们的眼中逐渐模糊缩小。
“像是某种东西……放坏了,腐烂的味道。”
男孩的表情染上了些许悲伤。
齐林也不言语,某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流淌开。
“先回家吧,等陈浩回来看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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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爬过昏暗的楼道,两人回到了自己家门前。
齐林满怀心事的掏出钥匙,照例插入锁孔,打开门。
齐林一步跨进去,他此刻有些疲倦,想给谛听安置好睡处然后早早休息。
突然,谛听伸手拦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齐林不明所以的往里看去。
“有陌生的味道。”
齐林的眉头瞬间紧皱起来,随手抄起鞋柜上的盆栽。
是普通的小贼?还是……?
由于小区年久失修,没有监控,入贼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因此他没有第一时间召唤面具,而是拿出普通的武器用于震慑。
“还在里面么?”他压着嗓子问后面的谛听。
“不知道。”谛听也压着嗓子回复道。
齐林蹲伏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动,由于他们租处的装修布置,进门一眼就可看到客厅的全貌。
此刻大厅的窗帘飘荡,夜灯打着温柔的黄光,他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确实有被人动过的迹象,电视柜下堆叠的卡带倒塌,桌屉拉开了一丝缝隙,没有好好关上。
好像真进贼了!
他按住谛听不让他进门,把手机掏出来往后递去,示意他万一有事就打电话报警。
“嚓嚓……”
他几乎是用鞋底摩擦着地面往里走,只是卧室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咚咚,咚咚。”
齐林开始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他刚觉得这个家安全的时候,生活却总要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他说不上现在什么感觉,带着一丝恼火,还有某种宁静又要被打破的惧怕。
“嚓嚓……”他一步步的磨到了自己的门前。
奇怪的是,齐林没有听到任何一丝其他的声响。
“别动!!!”
诡异的安静让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猛的站起来,一手按开灯,一手举着盆栽怒吼出来。
屋内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再次冲进陈浩的房间,打开了他室内的灯。
还是什么都没有。
齐林长舒一口气,把盆栽暂时放在床头柜上,卸了力一样揉了揉额头,晃着胳膊走出来。
自己是不是太过神经质了?
然而,就当他刚刚在心里发出感叹时,面前突然被一个人影挡住。
他定睛一看。
那是一张额生独角,虎头犬耳,双目微阖的青灰色傩面。
“!”
齐林甚至没来得及吼出来,拳头已经比意识更快的锤了过去!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殴打在傩面上,力道之大震得自己手生疼。
然而只见那傩面人后退了几步,蹲地上,委委屈屈的出声。
“哥哥,是我。”
齐林:“?”
来之前他已经与谛听约法三章,也只有谛听会叫他这个称呼,他这才注意到,这人脸上不正是谛听的傩面?
“你……怎么突然把它戴上了。”齐林抽了抽嘴角,又有些生气,“不是说过了平时尽量不要暴露傩面吗?”
“我……我听到你的叫声,没多想。”谛听站了起来,像个犯错的孩子。
齐林微微一怔,轻轻叹了口气,“抱歉。”
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岔开了话题,“不过应该是错觉……好像家里并没有遭贼。”
“不。”谛听仰起脸,“哥哥戴上面具看。”
齐林心头一动,把家门先拉上,然后反锁,随即凶神傩面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他轻轻把傩面盖在脸上,灰绿色的世界如潮水涌来。
在这个世界中,家里早已是天翻地覆。
锈迹斑斑的电视柜,抽屉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此刻正有无数的黑色细线不断拉扯着缝隙,把它们修补回现实的摸样,他察觉到了什么,赶紧回到自己房间里,发现傩面之下中的衣柜更是被暴力拆烂,整个屋子何止进了贼,简直像进了土匪。
齐林愣愣的看着这一幅景象,默默的把面具再次摘掉,危机感如蚂蚁噬心涌上他的心头。
但与此同时,更大的疑云笼罩过来。
这次的贼人好像并不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而是在翻找什么物件?
齐林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窗外已是阴云遮月
到底是谁?
他们又在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