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树寒烟两渺茫,钟声邈邈掩夕阳。
初冬的长安城,雪还未飘落,但凛冽的北风已经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整个城池。
暮色四合时分,皇甫彻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袍,从城西那家挂着“济世堂”破旧招牌的药店里匆匆走出。他怀中揣着刚抓的草药,药包上还散发着当归与川芎苦涩的气息。
“那位军爷的箭伤......”老郎中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皇甫彻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破庙里窦燕锋的伤势恐怕已经恶化,那半截断箭还留在大腿里,若是引发热毒......
想到此处,皇甫彻的脚步更快了。城头的旌旗在瑟瑟寒风中猎猎作响,那声音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他抬头望去,只见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可及。远处几缕狼烟与乌云纠缠在一起,给这座饱经战乱的长安城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刚走出破旧的长安城东门时,皇甫彻突然顿住脚步。远处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卷起漫天黄尘。只见城外一队匈奴骑兵正朝城门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头戴貂帽,腰间弯刀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不好!”皇甫彻心头一紧,急忙闪身躲到城门望楼的阴影处。粗糙的砖石硌着他的后背,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骑兵们呼啸而过,马鞍上悬挂的战利品碰撞作响,其中一件染血的孩童肚兜格外刺眼。
待马蹄声远去,皇甫彻才长舒一口气,继续向破庙赶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荒芜的官道上。
离长安城约二三里处,一座残破的庙宇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中。这里原本供奉的是持节不屈的关内侯苏武,如今却在连年战火中沦为废墟。看那断裂的梁柱斜插在地,残破的瓦片散落四处,唯有正殿那尊斑驳的神像还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破庙内,窦燕锋正躺卧石案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左臂紧紧搂着一个乌木匣子,匣面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象图案,暗合燕然山石刻的北斗方位;右手握着把龙渊剑,剑身刻有“冠军侯”铭文,流转着幽青色的寒光,在昏暗的庙内映出诡异的光影。每呼吸一次,大腿上的箭伤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依然保持着高度警觉,耳朵捕捉着庙外每一丝风吹草动。
皇甫彻用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回到了破庙。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窦燕锋的肌肉瞬间绷紧,龙渊剑发出轻微的嗡鸣。
“窦大哥,我把药买回来了!”听到是皇甫彻的声音,让窦燕锋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握剑的手仍未松开。他勉强从铺满稻草的地上坐起,缓慢地将身体挪靠在墙壁上。
借着最后的天光,皇甫彻看见窦燕锋正艰难地挪动身体。铺满稻草的地面上已经洇开一片暗红的血迹。“别动!”他急忙放下药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窦燕锋身旁,“伤口会裂开的!”
窦燕锋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苦笑:“我本将门之后,这点小伤......”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胸前的衣襟上。他擦了擦嘴角,眼神却异常明亮:“当年在陇西,我被胡人射中三箭,照样杀出重围......”
皇甫彻注意到窦燕锋说话时,右手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木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窦燕锋手抚木匣又说道:“昔年先祖窦宪燕然勒石,何等快意......如今这匣中秘宝,岂能落入胡尘?”
皇甫彻点头道:“胡人着实可恶!”刚要转身去煎药,突然被窦燕锋铁钳般的手抓住手腕。龙渊剑在地上震颤不已,剑柄上的北斗七星纹路竟泛起幽蓝色的光芒。与此同时,皇甫彻怀中的玉玦也开始发烫,与剑鸣产生奇特的共鸣。
“这庙......”窦燕锋突然挥剑划向神像,破碎的衣袂飘落,露出下方被尘土掩盖的二十八宿星图。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永嘉元年,太史令在此重校《石氏星经》......”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惊起漫天寒鸦,黑压压的鸟群遮蔽了最后的天光。皇甫彻怀中的玉玦烫得惊人,竟在地上投射出北斗七星的图案。紧接着,整座大殿的地砖开始剧烈震动,如同活字般重新排列组合。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下方冰封的青铜浑仪。那器物通体泛着古老的铜绿,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星象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的光华。
“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秘匣!”窦燕锋咳着血,将玉玦用力按入浑仪中央的凹槽。机关启动的声音如同龙吟,浑仪开始缓缓转动,投射出漫天星斗的虚影。
“去找泰山墨家!”窦燕锋用尽最后力气将玉玦掷向皇甫彻。那玉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突然展开一幅光影构成的地图——《禹贡地域图》的虚影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山川河流纤毫毕现。
就在此时,破庙四周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残破的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困兽。
“来不及了......”窦燕锋握紧龙渊剑,剑身上的青光暴涨,“记住,这关系到华夏气运!”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未央劫》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