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后
公玊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大人?”
叶武小心翼翼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公玊青面色略微有些凝重。
“我是在想天虞城的那位镇鬼使。”
“李季,李大人?”
“正是他。”公玊青垂眸,眼中晦暗不明,“李季不是无能之辈,甲等的鬼虽厉害,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取了他的性命。”
叶武接话道:
“大人是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对。”
公玊青缓缓抬起头,眸光微闪。
“要么,是有甲等上的鬼横空出世。要么……”
“要么就是那李季自己在装神弄鬼!”
叶武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瞬间从混沌中挣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公玊青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这回倒像是开了窍。”
叶武有些不好意地摸了摸鼻子。
“得亏大人指点得好。”
公玊青无奈摇摇头。
“好了,这些暂且不说。倒是这个陶瓮……”
“有古怪?”
叶武抬起头,目光清澈明亮,在此刻显得呆愣愣的。
公玊青有些头疼,有时候她真怀疑这小子眼睛里的清澈不是清澈,而他是脑子里的水溢出来,聚在眼眶之故。
她现在有些想念外出办事的叶文了,明明是双生子,两个人的性子却相去甚远。
“好,大人您请,我,闭嘴。”
说着,叶武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玊青仔细检查着陶瓮。
“这陶瓮内生气与死气纠缠,两气对冲,又生出了其它道不明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十分古怪。”
“只能亲自去一趟天虞城了。罢。”
叶武看出了她的疲倦,公玊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了这十六城镇诡使之首,可到如今,也不过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姑娘,前些日子才处理完漳平镇的诡祸,如今又要去天虞城涉险……
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公玊青却伸手打断了他。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不是休息的时候。”
她轻点两下桌面。
“如今天虞城是非去不可了。无论是为那王老板,还是为那长生汤,或者那为那李季……小文今日去了邻水县除鬼,若是有什么情况,你记得接应。”
“大人是打算孤身前往?”
叶武脸上浮现忧色。
“嗯,天虞城远在千里之外,我用缩地符,带不了你,更何况延陵城还需你上下打点。在我走后,将这陶瓮封进化鬼司,命人好好看守,还有那王老板和长生汤,你暗中调查,所有底细,记得一并扒干净。铜镜传信。”
“是!”
…………
“咳咳咳——”
公玊青挥散面前的飞灰。
缩地符就是这样,虽能缩地千里,但也只能去到大致范围。
如今她正是撞在了一棵枯树上。
她不知被传至何地,周遭不见人影,密林层叠,黑色劲装上落了一层灰,确实像刚从土里钻出来的。
取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污迹。
她方才路过几个不知名的小村庄,见外面游荡着几只吊死鬼,顺手就给解决了。
林中草木缠绕,几乎看不见太阳,偶有几束阳光刺进来,却也徒劳无力,被这林中巨大的黑暗吞没。
屏息凝气,不欲在此多做停留。
好在林子里没钻多久,她便找到一条小溪。
小溪周围有大片鹅卵石覆盖,光秃秃一片,不知道是谁留下了一根捣衣棍。
看来这附近有人生活。
她随手摘下一片叶子,置于掌心,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那叶子便像是被什么牵引似的,浮于掌心之上。
紧接着,一道白光骤现,沿着叶片脉络,一寸一寸蔓延开来。不多时,那叶脉像是有生命一般,重新延伸组合,化成了一幅地图。
其中山溪林道,俱是明显。
她是借此地的天地草木清气,以木叶为媒介,指引明路。
公玊青望向西北方向,叶脉在那处标了一条小道,看其走势,正通往附近的一个村落。
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
自从鬼祸发生,澧朝便有规定,夜不出门。
即便她是镇鬼使中第一人,在黑暗中,也不能轻易全身而退。
索性去村里借住一晚,打听好方向后,明日进城。
公玊青沿着小道一路往北,直到面前骤然开阔,柳木草门,八位八阵,周围设了围栏。
确是活人村落无误。
往前走几步,便看见村口立了一块巨石。
巨石上刻着三个字——陈家村。
公玊青再次打量着这个村子。
柳木草门,八位八阵,的确没错。
不过……
如今上至城区下至村镇,镇鬼司都分别派人布了大大小小的拒鬼阵。
大城三十六阵,小城二十四阵,县十八阵,镇十二阵,村八阵。
不同的阵分别在不同方位放置了至阳之物。
大城三十六阵也就有三十六位,即在三十六个方位放置了至阳之物,以此类推。
所谓“位”,也可称作为阵眼。
不过相较于道人只有一个阵眼的除鬼阵,村中的八阵八位,却有八个阵眼。
此外,除十六座大城内的镇鬼司,其余各小城中也下设了御鬼舍,为的就是帮助更多百姓抵御鬼祸。
可是这个陈家村……
公玊青皱了皱眉。
这陈家村的八位已破,八阵已毁,如今里面住的是不是活人可就难说。
她目光微沉。
除此之外,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了生气和死气,若要知道什么情况,还得入村一探。
还未踏入村落,一道浓厚的煞气扑面而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其中婴孩儿的哭声。
公玊青身体微仰,紧接着一个旋身侧翻,便阻在了那煞气前面。
那道煞气似乎知道她是不好惹的人物,四下乱窜,想要带着婴孩儿逃离。
她二指并拢,心中一念,身形如影,左手迅速探入其中救下婴孩儿,右手顺势将其一掌掼地,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十分利落。
那煞气一落地便化成了实体。
一颗青紫色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被黑气缠绕的长发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公玊青面色不变。
当取树上一叶,清气一现,三指一弹,正中眉心。
霎时间,那颗青紫头颅扭曲的脸凝滞一瞬,在一阵不甘的咆哮后化作一摊浓稠黑水,泛着腥臭。
“阴摩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