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了。”
少女带走满屋的黑衣人,出租屋里恢复往日该有的沉闷。
没了生命危险,肾上腺素褪去,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痛,浅川奏平躺在冰冷的木制地板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没了。
他像具尸体,一动不动。
“嘎嘎,嘎嘎——”
窗外是日暮晚霞,能听到有乌鸦在叫。
……或许,那些吵闹的乌鸦是在等他真的变成尸体吧,浅川奏百无聊赖的想着。
没什么温度的夕阳照在身上,就这样一直躺到眼皮上再也没有光亮。
“没死,还活着。”
睁开眼,注视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浅川奏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想就这么睡一会。
很累,很困,但疼痛让睡会的想法成为奢望,最终,支撑他爬起来的是饥饿感和一件需要确认的事情。
手机被还回来了,就在旁边,但屏幕不知道被哪个混账黑衣人给弄碎了。
将就也能看,浅川奏瞅了眼时间。
[19:33]
那群人走的时间是傍晚,天色差不多五六点钟的样子,他躺了接近一个小时。
打开通话页面,浅川奏拨通一个不存在于通讯录的号码,期间,他的手指因为疼痛不听使唤,好几次按错号码。
——可恶的黑衣人,简直混账!
“嘟……嘟……”
拨通电话的过程比想象中的漫长,但庆幸的是,电话最后接通了。
“喂,村上家……哪位啊?”那头是个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
“院长,我是浅川奏。”
“喔,是阿奏啊,怎么了?”老人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然后等着下文。
但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回应,老人又开口询问:“诶——最近是不是缺钱了呀?”
“不……不,您那边平安无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下午的时候不是问过了,我看你比我还糊涂。”
“说的也是。”浅川奏回应。
“话说回来,下午挂电话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搞得我自己一个人说半天。”
电话那头,老人的语气听不到怪罪,倒是有几分取笑自己的意思。
“抱歉,手机没注意电量关机了。”谎言很熟练的脱口而出,浅川奏接着问,“对了院长,之前那两个推销保险的人呢?”
“推销完保险就走了,怎么了?”
“只是问问。”
“嗯……说起来,那两个小子从头到尾就自顾自说个不停,说完又直接走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买不买。”
“那种态度,真是气人……”
老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不过那头没事,浅川奏终于放下心。
闲话家常了一会,他挂断电话。
又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躺下,浅川奏才发现自己背上不知不觉浸满了汗水。
“没事就好。”他庆幸。
躺下以后,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有一点点惰性,想再爬起来就变得有些艰难。
就算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
望着天花板,睡不着的浅川奏无所事事的乱想,直到想起那个大小姐,想起那把对准自己的左轮手枪。
他爬起来了。
至于支撑他爬起来的又是什么。
悲愤,自责,都有一点。
悲愤是因为他的小命掌握在别人手中;自责是因为他连累了院长。
那个大小姐饶他一命,目前看来是属于对方兴趣使然的玩票行为。
说不定等新鲜感过去,好听的话语说再多也不起作用,清算的时候也就到了。
她真的会开枪。
不仅是他,院长很大概率也会被残害,目前的情况,就像有一把闸刀无时无刻悬在头上,随时有可能落下。
浅川奏暂时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大不了隐姓埋名,或者坐船远走高飞——原本他就是这样想的——如果被警察通缉的话。
反正他不在乎。
但现在,院长会替他遭受报复,总不能让院长也远走高飞,那不太现实。
只能怪他没预想过这种情况。
换了套衣服,把脸上的血渍擦干净,戴上口罩,浅川奏带着沉重的心情出门。
来到楼下,站在公寓门口。
头顶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在闪烁,几只虫子被光亮吸引,趴在上面。
浅川奏掏出手机,想用地图找一下附近的诊所,但屏幕碎成了蜘蛛纹,地图软件处在的位置无论怎么使劲摁也点不开。
他的手机是廉价的智能机,没有Siri。
手机好像变成了只能看看时间,看看天气,还有打电话的板砖。
——混账黑衣人,之后他必将清算!
没办法,凭借记忆,浅川奏回想起西边几百米远的记忆有一家小诊所。
“时间很晚了,不知道还开不开门。”
腿像灌了铅,受伤的膝盖骨每走一步都传来剧痛,他走的比蜗牛慢。
但好在,就算这个时间点附近街道都很冷清,诊所也还开着,最后没白费力气。
医师检查了下伤势,都是皮外伤。
买了一些消肿的外敷药,还有一些止痛消炎的内服药,回去的路上,浅川奏在便利店里买了份打三折的牛丼便当。
家里没有微波炉,他让店员帮忙热饭。
回到公寓,开灯,将地板上的血渍与脚印擦干净,浅川奏坐在地上,把尚有余温的便当狼吞虎咽的消灭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全都是一个味道的便利店便当变得格外美味。
吃饱后,浅川奏躺在地上。
“活着真好啊。”他打了个饱嗝,发出对生命的感慨——也许这一刻就是幸福。
但又与幸福相反,他的未来很沉重。
出门到吃饭的这期间,浅川奏一直在思考目前的状况,但由于院长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可以说是毫无脱身的可能性。
还是那个问题。
那些人对院长的报复,他承受不起。
浅川奏不得不承认,对抗黑暗势力远比想象中的困难,除了立马成为日本首相,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算了……”
吃饱后,疲倦带来的困意要比之前更加强烈,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浅川奏中断思绪。
把被褥从衣柜里拿出来就地铺好,之后给自己能摸到的地方都上了药,又把内服药吃了,关了灯,他钻进被窝里。
“糟糕的一天,晚安。”
……
再睁眼,就又是咖啡店的二楼。
浅川奏对此没有什么意外。
第一件事,是往墙上的电子钟看去。
墙上没有电子钟。
“……?”
循环的梦被打破了。
浅川奏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其他不同。
梦确实变了。
——窗外没下雨,店内没有放音乐,他的前方不远处,原本是属于谜底小姐的那个位置,有人背对着他坐在上面。
是她?
现实里的状态被带到梦里来了,浅川奏眼皮肿着,看不清那道身影。
他起身,走过去。
等走到跟前,椅子上坐着的是那个大小姐没有错,但奇怪的闭着眼睛。
“喂。”
浅川奏伸手,想触碰她的肩膀。
但在途中,手像是愣住,停在半空。
指尖前方几厘米的距离,一块浅蓝色的面板凭空浮现,阻隔在他与谜底小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