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浓重的黑暗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有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这死寂的夜里跳跃闪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竭力打破这份压抑的宁静。篝火旁,一个老修士瘫倒在地,身体微微抽搐着。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那是生命即将消逝的信号。而在他身上,一个女童正紧紧攀附,模样说不出的怪异。
女童的牙齿深深嵌进老修士的颈动脉,犹如一只饥饿已久的猛兽在撕咬猎物。篝火的光芒映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瞳孔闪烁着森然的碧光,仿佛两团鬼火。嘴角的裂口处,垂下黏稠的涎水,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爷爷的血……好甜……”女童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声音稚嫩却又透着无尽的阴森。
“妖孽!”一声娇喝骤然响起,打破了这惊悚的画面。苏婉柳眉倒竖,美目含煞,素手一扬,三根金针如三道寒芒,向着女童疾射而去。金针带着凌厉的气势,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然而,就在金针即将触及女童天灵盖的瞬间,却骤然转向。苏婉见状,心中大惊,美眸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她定睛看去,只见那孩子腕间的契约印记突然发出灼灼光芒,好似一颗燃烧的星辰,而且这光芒竟与自己的魂魄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让她的灵魂都微微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凌波仙子一袭白衣似雪,然而那只从宽大袖袍中伸出的右手,却森然白骨,没有一丝血肉。她凌空画符,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却又透着神秘。随着她的动作,血色咒文如灵动的蛇,迅速缠住女童的脖颈。“往生碑下埋着三百童尸,这丫头早就是……”凌波仙子的声音清冷,如同寒夜中的冰霜,可话还未说完——
“噗嗤!”一声闷响,令人毛骨悚然。女童的后脑毫无征兆地突然裂开,一道黑影从其中振翅飞出,速度极快,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原来是顾朝夕的本命黑蝉,它在夜空中盘旋一圈,那虫腹之上,赫然印着林寒的面容,五官清晰,栩栩如生,只是此刻显得有些扭曲诡异。苏婉反应极快,眼中寒光一闪,那三根转向的金针立刻追着黑蝉而去,“叮叮叮”几声脆响,钉入了一旁的青铜碑。
青铜碑历经岁月沧桑,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此刻在金针的撞击下,“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待看清碑里的东西时,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翡翠耳坠,每一只耳坠都用细细的红线穿着一截小指骨,那些指骨在幽暗中闪烁着森冷的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痛苦。
“师姐还是这般心急。”顾朝夕的嗓音从黑蝉体内传出,带着一丝嘲讽与戏谑,在夜空中悠悠回荡,“你猜这些指骨里,有没有当年师尊的?”声音落下,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凌波仙子身躯猛地一震,绷带下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秘密。她的左袖中,突然窜出滚滚黑雾,那黑雾迅速凝成剑形,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苏婉却比她更快一步,眼中含泪,神色悲戚又急切,抢先扑到碑前,双手颤抖着抓起一把耳坠。她的目光在这些耳坠间快速扫过,突然定格在一对最旧的耳坠上,那耳坠上沾着干涸的胭脂,虽历经岁月,却依旧能看出曾经的艳丽。看到这对耳坠,苏婉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簌簌而下,因为她认得,这正是她及笄那年师尊所赠。
“三百年前七月十五。”顾朝夕的声音再次在夜空中回荡,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追忆,仿佛要将那段被尘封的历史重新揭开,“咱们亲爱的师尊把弟子们骗到往生崖,说是要传掌门之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凌波仙子听到这话,脸色骤变,白骨右手突然暴长三尺,带着呼呼风声,将黑蝉狠狠钉在青铜碑上。“住口!”她厉声喝道,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慌乱。
“师姐怕了?”黑蝉腹部的人脸扭曲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看穿人心,“那天夜里,师尊用往生碑抽走我们半魂,说是抵御心魔,实则......”黑蝉的虫身突然膨胀起来,仿佛一个被吹胀的气球,紧接着“砰”的一声,爆出一团血雾。血雾在半空中翻滚涌动,渐渐凝成幻象。
众人望去,只见幻象中,三百弟子整齐地跪在碑前,神色虔诚。他们的眉心飘出缕缕金线,如同丝线一般,在夜空中缓缓飘动。须发皆白的师尊手持翡翠耳坠,神色庄重,口中念念有词,将那些金线引入耳坠穿着的指骨。画面一转,凌波仙子突然从背后窜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穿师尊心脏。她动作敏捷,如同一头猎豹,夺过耳坠按在自己耳垂,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
“你抹去所有人记忆,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师尊!”黑蝉在咒文中拼命挣扎,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这些耳坠里封着的,是我们被偷走的魂魄!”
苏婉手中的耳坠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紧接着,指骨“咔嗒”一声裂开,一缕残魂从中窜出。众人定睛看去,那魂魄的面容,竟与凌波仙子绷带下露出的半张脸一模一样,五官轮廓,分毫不差。
“现在知道为何你学不会往生咒第三重了?”黑蝉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鸣,“因为你的魂......”
凌波仙子再也无法忍受,突然扯下绷带,露出爬满蛊虫的脸。那些蛊虫在她脸上蠕动着,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闭嘴!”她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她左袖白骨插入青铜碑裂缝,随着她的动作,整座往生崖开始剧烈崩塌,山石滚落,尘土飞扬。
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锁链崩断声,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巨兽即将挣脱束缚。林寒的残魂从聚魂灯中缓缓飘出,他的右眼闪烁着诡异的魔纹,那魔纹如同流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的目光穿透层层土石,竟能看清地脉中涌动的黑潮。只见三百童尸正顺着地脉,如潮水般爬向幸存者营地,他们动作僵硬,面目狰狞,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苏婉...地窖......”残魂发出沙哑的警告,声音微弱却又急切,然而却被凌波仙子的咒文瞬间打散,消散在空气中。苏婉感受到林寒残魂的消失,心中一痛,美目含泪。她突然扯断腕间金线,白皙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她却浑然不顾,任由功德反噬。她仰天长啸:“以我圣血,唤汝真名!”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一种决绝与悲壮。
血珠溅在青铜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热油滴在铁板上。紧接着,裂缝中射出万道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寒的残魂在金光中突然凝实,他看清了碑底镇压的东西——是一具与自己九分相似的尸体,那尸体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心口插着一把古朴的葬渊剑,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这是...前世的我?”林寒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他下意识地触碰尸体,就在触碰到的刹那,一股强大的记忆洪流汹涌而入,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到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将凌波仙子封入往生碑,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只因他发现凌波仙子私炼人傀,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凌波仙子突然出现在他背后,如同鬼魅一般,毫无声息。她的白骨右手穿透林寒魂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师弟还是这般天真。”她冷冷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轻轻一扯,扯出一缕金色魂丝,“没有这缕主魂,你永远无法......”
“哗啦!”一阵清脆的声响传来,锁魂链破土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瞬间缠住凌波仙子的白骨。顾朝夕从地脉黑潮中缓缓走出,他的身上沾满了黑色的污渍,手中握着苏婉的半截衣袖。“好戏该收场了,师姐。”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婉七窍流血,虚弱地跪在青铜棺上,她身上的嫁衣早已化作血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将翡翠耳坠按在心口,眼神坚定,没有一丝退缩,任由蛊虫啃食自己的血肉。“以天妖圣体为引,唤八方冤魂......”她轻声呢喃,声音虽小,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幸存的百姓突然集体抽搐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们的眼耳口鼻钻出碧绿蛊虫,那些蛊虫在空气中飞舞盘旋,迅速结成一个奇异的阵法。阵法光芒大盛,竟将凌波仙子体内的魂丝强行抽出。
“你竟敢用我教的蛊术......”凌波仙子癫狂挣扎着,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她的绷带下,不断掉出腐烂的脏器,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顾朝夕趁机夺过魂丝,快速按入林寒残魂:“师兄,该清账了!”
林寒的魂魄剧烈震动起来,前世今生的记忆疯狂对冲,仿佛两个世界在他脑海中碰撞。他看见三百年前自己挥剑斩向凌波仙子时,对方耳坠里飘出的,分明是苏婉的一缕胎发。那缕胎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如同一根轻柔的丝线,却刺痛了他的心。
“原来你早就......”他猛然转头看向苏婉,却发现少女胸口插着一柄白骨匕首,那匕首正是凌波仙子左袖所化。匕首没入苏婉胸口,鲜血顺着匕首流下,染红了她的衣衫。
“我要你们...永生永世......”凌波仙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炸成血雾,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往生碑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林寒抱住苏婉下坠时,看清碑底尸体心口的葬渊剑柄上,刻着一行小字:“赠爱徒林寒,师凌波绝笔”,字迹古朴苍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地脉黑潮如汹涌的海浪,迅速吞没往生崖。顾朝夕站在青铜棺上,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疯狂与得意。他手中握着从林寒魂魄抽出的魔纹,缓缓按向自己的眉心,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从今往后,我才是......”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他的话语。翡翠耳坠突然裂开,一道残魂从中冲出,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正是凌波仙子的残魂,她带着无尽的怨念,将顾朝夕撞入黑潮。苏婉染血的指尖点上林寒眉心:“契约...反转......”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林寒右眼魔纹褪去,左胸突然钻出嫩芽——是苏婉用圣血种下的往生花!花朵绽放的瞬间,散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夜空。地底伸出无数白骨手,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将二人拉向深渊......一切都归于平静,只留下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诉说着曾经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