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淡青色的天光像薄纱般笼罩着咸阳宫。檐角的铜铃在晨风中轻颤，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在催促着人们劳作。宫墙上的露珠沿着斑驳的砖缝缓缓滑落，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远处传来宫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混合着扫帚掠过石板的沙沙声。一缕缕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投在殿前的青铜鼎上，将昨夜凝结的霜花映照得晶莹剔透。宫苑中的桃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枝头已冒出嫩红的芽苞，仿佛在等待一个崭新的开始。
“陛下，燕国使臣求见。“
我或者说我们从竹简中抬起头。案几上堆满了各地呈报的文书，烛火已换了三茬。自从那夜温存之出现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宣。“我的口中自动吐出这个字，声音低沉威严。这半月来，嬴政的意识越来越频繁地主导身体，而我则像坐在副驾驶座的乘客，看着“自己“处理政务、接见大臣、批阅奏章。
燕国使臣颤颤巍巍地走进大殿，额头几乎贴到地面。“燕王喜拜上大秦王，献上黄金千镒，明珠百斛，美人二十，愿永结盟好。“
我感觉到嬴政的冷笑从心底泛起。燕国表面臣服，实则暗中与赵国勾结，这在历史上早有记载。
“燕王有心了。“我听见自己说，手指轻敲案几，“不过朕听闻，燕太子丹近日频繁出入赵国军营，不知是何缘故？“
使臣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这...“
“告诉燕王，“我的声音陡然转冷，“朕给他十日时间交出太子丹。否则，大秦铁骑将踏平蓟城。“
使臣几乎瘫软在地，被侍卫拖了出去。殿门关闭的瞬间，我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
“你刚才太狠了吧？“我在脑海中问嬴政，“历史上太子丹不是逃到燕国去了吗？“
“正因如此，才要施压。“嬴政的声音在我脑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丹日后会派荆轲刺秦。与其等他来杀朕，不如先发制人。“
我心头一震。嬴政说的没错，但这样直接威胁会不会改变历史？我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枚时空管理局的徽章就挂在那里。自从温存之出现后，徽章就变成了我的“随身监控“，记录着我的一举一动。
“别担心那个小玩意。“嬴政似乎察觉到我的顾虑，“朕自有分寸。“
我苦笑。这位千古一帝显然不把时空管理局放在眼里。但我不行——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我对这种超自然组织有着本能的畏惧。
“陛下，该用膳了。“赵高尖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传膳。“我随口应道，同时在心里问嬴政：“历史上赵高不是个奸臣吗？为什么还留着他？“
“赵高精通律法，办事得力。“嬴政回答，“只要朕在一日，他就翻不出浪来。“
晚膳过后，我屏退左右，独自走到殿后的露台上。咸阳城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远处隐约可见修筑中的阿房宫轮廓。夜风拂过面颊，带来一丝凉意。
“想家了？“嬴政突然问。
我沉默片刻，点点头：“有点。不知道我原来的世界怎么样了...我的父母一定急疯了。“
“朕...能理解。“嬴政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柔和，“当年朕在赵国为质时，也常思念咸阳。“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私人化的交流。不知为何，我竟感到一丝慰藉。
“其实，“我犹豫着说，“我一直想问...温存之出现时，他说'好久不见'。你们之前认识？“
脑海中一片沉默。就在我以为嬴政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朕...不确定。但自你到来后，朕的某些记忆变得模糊。有些片段...像是被刻意抹去了。“
我正想追问，徽章突然剧烈发热。我赶紧掏出来，只见那眼睛图案变成了刺目的红色，瞳孔中射出全息投影——温存之的半身像悬浮在空中。
“QL256，你刚才的对话涉及敏感内容，已被记录。“温存之面无表情地说，“提醒你，探究管理局机密是严重违规行为。“
“什么机密？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会害死猫。“温存之打断我，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警告，“还有，嬴政的记忆缺失是正常现象。穿越者与宿主意识融合过程中，部分记忆会被覆盖。这是时空法则，不必深究。“
投影消失了，徽章恢复常态。我呆立原地，感到一阵寒意。温存之怎么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难道他能读取我们的思想？
“哼，装神弄鬼。“嬴政不屑地哼了一声，“朕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之辈。“
我正要回应，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我的太阳穴。我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
“秦磊？你怎么了？“嬴政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惊慌。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秒后便如潮水般退去。我浑身冷汗，大口喘息着。
“不知道...突然头疼...“我虚弱地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更加低沉，更像嬴政原本的声音。
“不妙。“嬴政沉声说，“我们的意识融合在加速。“
“什么意思？“
“意思是，很快我们将不再分彼此。你会拥有朕的记忆和性格，朕也会吸收你的...现代知识。“
我心头一震。这岂不是意味着“秦磊“这个个体将逐渐消失？我慌张地摸向铜镜，借着月光，镜中的面孔依然是嬴政，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我熟悉的惊恐。
“冷静。“嬴政命令道，“融合是双向的。你不会消失，只是...变得更像朕。“
“那和消失有什么区别？“我苦涩地问。
没等嬴政回答，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恬匆匆赶来，单膝跪地：“陛下！边境急报！赵国联合燕国、魏国，集结三十万大军，正向函谷关进发！“
我——或者说嬴政——立刻进入状态：“传令王翦、蒙武，率军二十万迎敌。再命李信率五万精兵绕道偷袭赵国邯郸。“
“诺！“蒙恬领命而去。
待他离开后，我重新获得控制权，却发现自己对刚才的军事部署毫无异议——那些决策仿佛就是我自己做出的。
“看到了吗？“嬴政说，“你已经开始像朕一样思考了。“
我沉默不语，走到案几前坐下。竹简上记录着各地粮仓的储备情况，我的目光自动锁定关键数字，大脑飞速计算着大军所需的粮草。
“我们得谈谈。“我突然说，“关于...未来。“
“未来？“嬴政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新奇。
“是的。按照历史，你...我们...会在十年后死在东巡途中。赵高会篡改遗诏，扶苏会被害死，秦朝二世而亡。“
一阵长久的沉默。
“朕...知道。“嬴政最终开口，声音中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自你到来后，朕的脑海中就多了许多...片段。大泽乡起义、阿房宫焚毁、子婴投降...“
“那我们为什么不改变它？“我急切地问，“既然知道未来，就可以避免那些错误！“
徽章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烫得我差点跳起来。温存之的投影再次出现，这次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QL256，严重警告！你刚才的言论已触犯《时空管理法》第7条第3款——蓄意改变重大历史节点。再有类似言论，将立即被强制回收。“
投影消失后，我愤怒地将徽章摔在地上：“去他的管理局！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令我惊讶的是，嬴政竟然笑了：“有骨气。朕开始喜欢你了，秦磊。“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懊恼地说，“如果按照历史走，我们最终会死，秦朝会灭亡。如果尝试改变，又会被时空管理局惩罚。这根本是死局！“
“未必。“嬴政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朕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时空管理局如此执着于维护'历史'？什么是真正的'历史'？“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太过哲学，我从未深入思考过。
“你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嬴政缓缓道，“也许我们所见的历史，本身就是被修改过的版本。而时空管理局，不过是维护某个特定时间线的组织罢了。“
这个想法太过震撼，我一时语塞。如果嬴政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所谓“不能改变的历史“，可能只是某个更高存在希望看到的结果...
“陛下！“赵高惊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函谷关急报！王翦将军遭遇埋伏，损失惨重！“
我和嬴政同时一惊。这不对！历史上王翦应该大获全胜才对！
顾不得徽章的警告，我冲出大殿，直奔军机房。地图前，几名将军正焦急地商议着。我一把推开他们，审视战报。
“不对...这完全不对...“我在心中对嬴政说，“历史上这场战役应该是我们胜利的。“
“除非...“嬴政的声音变得凝重，“历史已经被改变了。“
我突然想起温存之的警告——“历史不容更改“。但如果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呢？是被谁改变的？为什么时空管理局没有阻止？
徽章再次发热，但这次我没有查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形：也许时空管理局本身就在操控历史，而我和嬴政，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传令全军后撤三十里，固守待援。“我听见自己下令，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同时派密探潜入敌营，查清是何人为赵国出谋划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