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渝盯着办公桌上的烫金请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这是S市年度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往年都由父亲出席，今年首次写上了她的名字。更令人在意的是，附页上还有一行手写字：「特邀衍创科技季衍先生共同出席」。
“公关部的安排。“林萱靠在办公桌边，递过一杯蜂蜜洋甘菊茶，“自从董事会那场闹剧后，你们俩的'强强联手'成了财经版最爱的话题。“
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桑渝的视线。自从两周前天文学台那晚后，她和季衍的关系微妙地悬浮在“不只是合作伙伴“的状态。他每天都会发消息，却绝口不提那晚的吻；他们共同出席了三场项目会议，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告诉他我没空。“桑渝把请柬推到一边，“下周要交新品设计稿。“
“晚了。“林萱晃了晃手机，“季总已经接受了邀请，还说...“她故意拖长音调，“...会亲自来接你。“
桑渝的耳根瞬间发烫。她转身假装整理书架，却碰倒了相框——那是母亲年轻时的工作照，纤细的手腕上戴着条蓝色手链，与季衍描述的一模一样。
“对了，周莹刚才来电。“林萱突然说，“问你晚宴要穿什么颜色的礼服。“
“她问这个干什么？“
林萱露出神秘的微笑：“因为她是主办方代表啊。今年晚宴由周氏集团承办。“
桑渝的手指停在相框上。自从知道周莹是季衍表妹后，她还没见过这位“假未婚妻“。那晚天文台匆匆一别，周莹只给她发了条短信：【看好我表哥，他容易醉。】
手机震动起来。季衍的名字跳出来，消息简短得令人恼火：【六点接你。礼服已备。——Y】
桑渝瞪着那个句号，仿佛能瞪出更多解释。这就是现在的季衍——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像她设计稿上那些捉摸不定的线条。
“他说礼服准备好了？“林萱八卦地凑过来，“哇哦，连尺寸都知道？“
桑渝抓起抱枕砸过去，却砸到了推门而入的助理小林。“桑总监！“小林气喘吁吁地举着平板，“《财经周刊》刚发的预告！“
屏幕上赫然是晚宴专题报道，封面用了她和季衍在同学会露台上的雨中合影，标题劲爆：《破镜重圆？桑氏千金与科技新贵旧情复燃》。
“该死。“桑渝夺过平板，“这照片哪来的？“
“所有媒体都在炒你们的故事。“小林划动屏幕，展示一连串相关报道，“连你们高中同学都出来爆料了...“
桑渝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夸张的一篇甚至挖出了她当年留在校刊上的“致Y先生“现代诗——那明明只是文艺社的作业！
“公关灾难。“林萱严肃地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真的在一起。“林萱眨眨眼，“那这就是最好的免费宣传。“
桑渝抓起车钥匙就走。她需要当面问清楚，季衍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衍创科技的前台见到她时毫不惊讶：“季总在23楼实验室，说您来了直接上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桑渝对着镜面整理头发。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就像学生时代去找季衍讨论习题时的装扮。
23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季衍和唐蕊的对话声。
“...情感识别算法升级后，准确率提升到98%。“唐蕊的声音带着兴奋，“特别是对'暗恋'这种复杂情绪的识别...“
“数据给我看看。“季衍的嗓音比平时低沉，“尤其是波动阈值超过70%的那部分。“
桑渝推门的手顿住了。他们在研究...暗恋？
“对了，周小姐送来的礼服在更衣室。“唐蕊突然说，“她坚持要星空蓝，说桑小姐穿这个最好看。“
“她当然好看。“季衍的声音轻柔下来，“那年科学节，她穿蓝色连衣裙站在展台前...“
桑渝的心脏漏跳一拍。高二科学节，她确实穿了条蓝色连衣裙，因为季衍在问卷星上填过“最喜欢的颜色是星空蓝“。这个细节他竟然记了十几年？
“季总。“唐蕊犹豫了一下，“您真的决定在晚宴上公布？会不会太...“
“早晚要知道。“季衍打断她，“十五年了，我不想再等。“
桑渝的手僵在门把上。公布什么？什么十五年？她该进去问清楚，还是...
“桑小姐？“唐蕊突然拉开门，手里抱着一堆电路板，“您怎么站在这里？“
实验室里的季衍猛地转身，白大褂下露出浅灰色衬衫，左手腕上的塑料珠手链在实验室灯光下泛着微光。他的表情从惊讶迅速切换成某种克制的喜悦。
“来得正好。“他走向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礼服刚到，需要试穿。“
“什么礼服？“桑渝后退半步，“季衍，我们需要谈谈。“
“晚宴后。“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那道疤痕上摩挲，“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季衍的手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桑渝突然失去了质问的力气。她任由他带进实验室深处的更衣室，那里挂着件星空蓝的礼服裙，在灯光下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泽。
“这是......“
“按你大三那年的设计稿做的。“季衍站在门口，逆光中的轮廓格外清晰，“《星轨》，记得吗？“
桑渝的手指颤抖起来。那是她学生时代的作品，从未投入生产，因为导师说“太梦幻不够商业“。季衍怎么会知道？除非......
“你买下了米兰设计学院的毕业展档案。“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匿名买家......“
季衍不置可否地微笑：“试试看合不合身。“他轻轻带上门，“我在外面等你。“
礼服像第二层皮肤般贴合。深蓝色的丝绸上绣着银线，走动时宛如星河流动。更惊人的是领口处镶嵌的微型LED灯，会随着呼吸频率变换亮度——这分明是季衍把他们合作项目的技术用在了私服上。
桑渝推开更衣室门时，实验室里只剩下唐蕊一个人。
“季总去接重要电话了。“唐蕊推了推圆框眼镜，“哇，这裙子简直为您而生！“
镜子里的桑渝像是被星河包裹。礼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LED灯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真实的星光。
“这里有个开关。“唐蕊指向腰侧的暗扣，“可以调节亮度模式。季总说您喜欢看星星，所以......“
桑渝按下开关，裙摆上的银线突然组成清晰的星座图案——正是英仙座的星图，那晚他们在天文台看到的流星雨。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从合作第一天就开始了吧。“唐蕊调试着手中的设备，“季总办公室有个日程本，上面标满了您的行程和喜好......“
“唐蕊。“季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去检查下情感算法的数据。“
唐蕊吐了吐舌头溜走了。季衍站在逆光处，目光灼灼地看着桑渝。他换了身深蓝色西装，领带上是低调的星纹暗绣，与她的裙子相得益彰。
“你监视我？“桑渝直接问道。
季衍走近几步，手指轻轻拂过她裙摆上的星图：“我研究你。“他纠正道，“就像研究星空。“
这个比喻让桑渝哑口无言。季衍从口袋里取出个小巧的蓝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对星月造型的耳坠。
“周莹选的。“他小心地为她戴上，“她说你适合月亮。“
冰凉的金属贴上耳垂，季衍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颈侧。桑渝从镜子里看见他专注的神情，像是完成某种神圣仪式。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做这些？“
季衍的手停在她肩上，镜中的目光与她相接：“因为十五年前的那个约定。“他的声音很轻，“我说过要带你看遍全世界的星空。“
晚宴七点开始，季衍六点准时出现在桑渝公寓楼下。他开的是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后座放着个长方形礼盒。
“先别问。“他阻止桑渝的好奇，“晚宴结束后才能打开。“
车子驶向酒店的路上，桑渝发现季衍不时调整领带，这个细微的紧张动作让她想起高中时他参加物理竞赛前的样子。
“紧张？“
季衍瞥了她一眼：“我投资了三亿的项目，今天要公布。“他顿了顿，“而且...“
“而且什么？“
“第一次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公开亮相。“他说得轻描淡写，耳尖却微微发红。
桑渝差点被口水呛到：“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那我是你的什么？“季衍突然靠边停车，转身直视她的眼睛，“合作伙伴？老同学？还是......“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桑渝不得不移开视线：“是...是那个戴着廉价手链的傻瓜。“
季衍低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那条塑料珠手链戴回左手腕：“这才完整。“
酒店门口早已挤满记者。季衍先下车，在闪光灯的暴风雨中绕到另一侧为桑渝开门。当他伸手扶她时，无数镜头对准了他们交握的手——季衍的手腕上，那条褪色的手链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桑小姐！你们真的复合了吗？“
“季总，传闻您为了桑小姐放弃MIT奖学金是真的吗？“
“两位什么时候结婚......“
季衍的手臂稳稳地护在桑渝腰后，带着她穿过人墙。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混合着熟悉的苦橙香，奇异地安抚了她的紧张。
“别理他们。“他在她耳边低语，“看前面。“
酒店大堂的水晶灯下，周莹穿着香槟金礼服迎上来：“总算来了！“她亲热地挽住桑渝的手臂，“裙子完美！我就说星空蓝适合你。“
晚宴主厅金碧辉煌。桑渝注意到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正中央，桌上名牌写着“桑渝女士及季衍先生“，周围都是商界大佬和媒体大亨。
“你安排的？“她小声问周莹。
“我爹的主意。“周莹狡黠地眨眨眼，“老爷子可看好你们了。“
宴会开始前是慈善拍卖环节。当拍卖师宣布最后一件拍品时，桑渝猛地抓住季衍的手臂——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蓝宝石项链，五年前神秘失踪，她曾以为永远见不到了。
“起拍价三百万。“
桑渝立刻举牌：“五百万。“
场内一片哗然。这条项链市场价顶多四百万，她的加价幅度明显不合常理。
“五百五十万。“后排传来熟悉的声音。桑渝回头，看见父亲举着号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六百万。“她毫不犹豫地加价。
“六百五十万。“父亲再次跟进。
季衍突然按住桑渝颤抖的手：“让我来。“他举起号牌，“一千万。“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桑志远脸色铁青，最终放下了号牌。
拍卖槌落下时，桑渝的眼眶湿润了。季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物归原主。“
“你怎么找到的？“
“一直在我这里。“季衍低声解释，“你母亲去世前托人转交给我母亲保管，说是...给你的嫁妆。“
桑渝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含糊不清的“蓝手链男孩“，原来指的就是季衍。
晚宴正餐开始后，主持人突然宣布有特别环节。灯光暗下，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星与芯：桑氏珠宝与衍创科技联合新品发布会预告“。
桑渝震惊地转向季衍：“这是......“
“三亿的项目。“他微笑，“用你的设计，我的技术。“
视频展示了全新“重逢“系列智能珠宝：能感知佩戴者情绪变化的项链，可以远程传递心跳的戒指，以及...记录十五年等待的手环。最后亮相的是一款星空蓝智能礼服裙，正是桑渝此刻穿着的这件。
“今天开始预售。“季衍在掌声中说，“所有利润捐给青少年心理健康基金会。“
聚光灯突然打在他们身上。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宣布：“请桑渝女士和季衍先生为我们跳开场舞！“
桑渝还沉浸在震惊中，季衍已经起身向她伸出手。舞池中央，他轻轻搂住她的腰，LED星光随着他们的步伐流转。
“这就是你要公布的？“桑渝小声问。
“一部分。“季衍的手在她腰间收紧，“还有件事......“
音乐突然切换成《Perfect》，季衍从口袋里取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全场瞬间安静，无数镜头对准了舞池中央。
“不是求婚。“他单膝跪地前先声明，引得观众一阵轻笑，“是迟到的毕业礼物。“
盒子里是枚造型奇特的胸针——缩小版的天文望远镜，镜筒部分镶满碎钻，底座刻着“SY & YJ 2007-2022“。
“十五年前就该送的。“季衍为她别上胸针，“现在补上。“
桑渝低头看着胸针，突然发现镜筒可以转动。她轻轻一转，底座投射出全息星图——正是2007年9月18日那晚的星空，他们约定要一起看却错过的英仙座流星雨。
掌声雷动中，季衍吻了吻她的手背：“还有最后一个惊喜。“
他示意工作人员推上来那个长方形礼盒。桑渝打开后，泪水终于决堤——里面是她母亲所有的设计原稿，每一张右下角都有小小的“SY“签名。
“物归原主。“季衍再次说道，这次声音有些哽咽，“就像我一样。“
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但桑渝只看见季衍眼中映出的星光。十五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最终汇成此刻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