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是我能决断之事?

朱由校抬头望去,已不见王安影子,不觉蹙起眉头。

韩爌见状提醒:“殿下,既然陛下有折转来,理当先议。”

“那就议吧。”

朱由校经过短暂取舍,仍然拿出第一个奏折,顺手递给一旁的韩春。

“念吧。”

“是。”

韩春接过奏折,展开朗声道:“山东道御史郑宗周,陛下龙体久不能愈,皆系崔文升轻断乱药之罪,奏请严查以彰国法,伏侯圣裁。”

“诸位说说吧,你们怎么看?”

朱由校话音刚落,刑部尚书黄克缵,当即接话:“前次内帑失窃案,殿下以内廷之事为由,退回司礼监审查,今崔文升之事,何不效仿前法?”

“此言差矣。”

吏部尚书周嘉谟正色说道:

“内帑盗窃事虽大,但的确是内廷之事,而崔文升以大黄通利,致使陛下病情加重,乃是损害社稷也,幸好陛下近有好转,否则他便是弑君,要是他还有同谋,内廷审核必然受阻,盗窃案不就走了风声,让人窃贼逃了么?臣建议刑部严审。”

尽管自己建议被驳,黄克缵却并未回应。

当时文华殿内,还有户部尚书李汝华,以及大学士韩爌,两人都没发表意见。

李汝华每次都哭穷,朱由校对他没什么好感,遂撇开他直接询问韩爌。

“韩阁老,你怎么看?”

“臣以为两位尚书都有道理,殿下应他们综合意见作定夺。”

“怎么综合?让刑部、司礼监会审?”

“我看行...”

听到韩爌偷懒回答,朱由校不愿继续讨论,遂大手一挥:“那就按韩阁老意思,将建议记录附后,转父皇作最后定夺,下一个议案,小春子...”

韩春再次接住奏折,捧着当众朗声诵读,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臣吏科给事中范世中,参承乾宫逃犯刘逊、李进忠等,以所盗美珠贿赂内阁大臣,伏请陛下明察...”

“各位臣工,继续。”

朱由校靠着椅背,用玩味表情看着众人,心说给事中风闻奏事,已经奏到内阁头上,看你们几位如何表演。

韩爌听了奏疏凝眉不答,李汝华、黄克缵面面相觑。

左右观望的周嘉谟,看到朱由校盯着自己,带着一脸尬笑说道:“范世中参奏阁臣,又没指明哪一个,这事儿怎么说...”

“好办,都查便是。”

韩爌突然接下话腔,捏着山羊胡须,正色道:“不如就从臣查起,内阁班房与臣的府邸都可派人搜查,要真有行贿的美珠,依法办事就行了。”

“这怎么行?要是开这个口,只要有人风闻奏事,就派人翻箱倒柜,那成什么了?”

见李汝华跳出来反对,刑部黄克缵摆手笑道:“李尚书别激动,这件事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这几个行贿贼子在逃,只要抓住并且指认清楚,再搜查就不会伤及无辜。”

“要抓不到呢?”

“肯定会抓到的,相信锦衣卫和东厂。”

......

三个尚书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竟讨论不出结果。

韩爌见朱由校没阻止,便主动打断说道:“此时涉及下臣,所以臣不便说什么,但臣可以先表态,无论殿下怎么决断,臣都无条件配合。”

“嗯,韩阁老真是坦荡,那就按黄尚书之意,等盗贼落网再说。”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把手按在最后一张奏折上面,很犹豫要不要拿出来议。

思来想去,觉得无所谓,遂沉声说道:“这张奏折就不念了,小春子,你拿给他们自己看。”

“是。”

韩春应声接下,随后先送到韩爌案上。

韩爌看了瞪大眼睛,很快便递给旁边的周嘉谟,之后又传给李汝华、黄克缵,每个人都流露出夸张表情。

等到奏折回到自己面前,朱由校用手轻轻敲击表面,意味深长问道:“诸位,惠世扬列了方首辅十大罪状,你们都怎么看?”

“呃...”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愿发表意见。

“诸位与首辅同朝为官,对其了解远比本宫要多,如今却个个沉默不语?”

“殿下...”

韩爌接话对曰:“惠世扬所列罪状,有些可以查证有些不能,故我等不敢轻易评判,还得殿下与陛下定夺...”

“本宫是定不了的,既然诸公不敢评判,那就退给父皇定夺,下面抓紧时间继续议事,该议你们的政务了,谁先来?”

“李尚书...”

“欸。”

李汝华得了韩爌提醒,笑盈盈开始汇报:“广东月初地震,巡按王命璇请示将该杂税半数抵饷,或减免上缴半数...”

“我就知道。”

朱由校眉头紧蹙,这李汝华开口准没好事,不是要钱就是通报受灾。

自己刚过两天清闲日子,就把我当驴子抽鞭子是吧?

我知道给大明当家不容易,你也不能只报糟心事,就没有一件好消息吗?

周嘉谟又是人员调动,朱由校照旧让韩爌转呈乾清宫,黄克缵则是汇报刑部之事,原辽东总兵李如柏昨晚在狱中自杀。

李如柏是李成梁次子,参加萨尔浒之战兵败逃回北京,十几天方从哲根据言官弹劾,在请示朱由校、朱常洛之后签批逮捕。

死了就死了,朱由校一点不惋惜。

当天议完政务,后续晚课如故。

戌时回宫,朱由校倍感疲乏,便没去乾清宫请安。

夜里洗漱坐榻,听韩春诵读《资治通鉴》时,突然意识到内帑失窃案,以及今日的三起弹劾,似乎都是指向方从哲。

好家伙,玩草灰蛇线是吧?

又开始党同伐异了?

方从哲病得真及时,看来也意识到情况不妙,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后续两三日,方从哲依旧称病在家,彷佛已经屈服。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上奏自辨。

朱由校也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他的注意力在宫外。

最近东厂和锦衣卫,陆续抓了多名盗宝者,预示着案子很快会了结,魏忠贤也应该快出来了。

......

九月二十六。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校午休时段,被朱常洛传召相见,递给他一摞奏折。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除了一份是方从哲请辞,剩下五六个折子全在弹劾他。

“看完了?”

“看完了。”

“你什么意见?”

“儿臣觉得似曾相识,熊廷弼好像也是这待遇...”

“留还是不留?给朕一个建议。”

“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