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水牢,一股股的恶臭混合着早已发臭的腐尸慢慢腐蚀水中的女人。
她已经不知道外面是天明还是黑夜,被囚的日子里只有昏暗……厚重的铁门寸寸做响,女人眼睑微抬,刺眼的光鱼贯而入,她艰难的适应着光线,一双干净的白底绣龙纹的靴子便踩在了铁雕龙纹的池边。
她安静的垂下了眼,眼底分外不屑。
“殿下……姐姐似乎还有怨气,姐姐能听话吗?”女人乖巧的靠在男人身侧,即使青陵熹凰那般狼狈,她望向她的眼神依旧纯真无比。
稽林都温柔的看着月婉言,比起半死不活的青陵熹凰他更在意女子鬓角处的一叶桃花瓣,抬手轻柔的为她摘下:“有我在,没人可以动言儿。”
“殿下也别在意,许是姐姐不满意言儿在殿下身边才会一直反抗殿下。”
“是他轻浮浪荡的勾引我,还有脸反抗?”
本是心如死灰的女人听到他那句勾引眼里却还是难掩伤情……原来过往的所有情义,在他眼里不过是自己的蓄意勾引?可笑啊可笑,她竟然信了他那么多年……
“稽林都,到底是我眼瞎看错了你,还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你?”
一个人居然可以毫不愧色的扮演两个角色,不过现在她也早已没有执着了,到自己出征回来,他带人抄了她的家在她的床上和这个女人厮混的时候她就不在意了。
“我妹妹呢?我妹妹在哪儿?我已经按照你你说卸兵权,下狱了。我的妹妹呢?!你把她关在那里?!为什么这些日子她都没来看我?”
她发疯似吼叫,穿透四肢而过的铁链伴随着她的动作响在那空旷的水牢,肩胛口腐蚀结疤的皮肉再次贯穿,红中带黑的血滴入深不见底的腐水之中。
“为了个傻子,堂堂右相甘卸兵权,失去了唯一可以和本太子抗衡的能力,也失去了唯一的自保之力,你当真好蠢!”
她瞪着他:“所以……你又骗了我是吗?!”如果鸾凤真的逃出去了,不会不来看自己?这些日子只是她自欺欺人,自欺欺人的相信着稽林都还有最后的良知,还有最后的愧疚……她又错了!!
“别把本太子想的那么龌龊,你的妹妹现在还没死,只要你为我完成最后一件事我就放了她!!”
“能让太子棘手的事?”她都有些好奇了,信号心狠手辣的稽林都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那日桃花灼灼,十里桃林,他带着聘书向她求婚,又传出尧南以北的塔拓侵犯百姓扰乱边关,皇帝病重太子需时刻守在身边。
他说:“熹凰为我打最后一仗,我信赖的唯你一人。”
她信了,带兵出征。回来的时候她却被他的近卫围了个正着,押进自己的房间便看到男欢女爱好不快活?
他在自己的床上睡了别的女人。
知道她视鸾凤如自己的命,他不惜拿无辜的人开刀,用尽肮脏手段,不惜绑架她痴傻的妹妹逼她卸权。
他的太子之位稳了,他的真面目也露出来了,她就是一个自视甚高却蠢笨无比的棋子,丢了满族荣耀,丢了自己的亲妹,为了她想象里美好无比的男人……
现在想起来她都恨自己!每每想到鸾凤的安危,她就会挣一挣那锁链让那刺骨的疼时时提醒她,她的愚昧!
他的手像阴冷的蛇,攀缠到她的咽喉,毫不留情的捏住,看着她如脱水的鱼儿一般睁着那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他,却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你的机会来了,大启太子要迎娶婉言,本殿不愿!婉言是本殿的谁也不能染指,整个大昭只有送你过去我才能心安。”
“你的妹妹在我手里,我给她吃了一种毒药,只有本殿手里才有解药,你若是不乖乖的替婉言我就杀了你妹妹,同意吗?本太子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直直的盯着她的双眼,看到了她眼里的伤情和绝望。
青陵熹凰谁都不惧一身傲骨唯一能让她妥协的只有青陵鸾凤,这样的手段卑劣吗?即使卑劣他也不惧!言儿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
她倔强的眼眸里滴出一滴滚烫的泪,稽林都看着自己的手背,从来都是铁骨铮铮的女人,那还是她第一次流泪。
稽林都松了手,安然的握着月婉言的腰离开了水牢,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大启太子将至,迎月小姐回左相府备嫁!”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路上奔驰,轿帘掀开又落下,她安静的靠在马车壁上隐约看着那熟悉又不熟悉的街道,甚至看到了被封的相府。
“想不到丞相是那样的人,居然勾连塔拓,通敌卖国,我呸!”
“你可不能这样说啊!以前丞相怎么待我们老百姓的你也是知道的啊!”
“那是伪装!没看到是太子亲自发的告示吗?太子那么爱他的一个人能忍心说她的不是,分明就是被太子查明了!”
一句太子下的告示让想为她辩驳的旁人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他曾是她的荣光,尧南国只有他能盖过自己,是她的爱给了他伤害自己的理由。
马车隐秘的停进后院,几个丫鬟婆子赶紧把她带进了后院,屋顶上一个暗探把一切尽收眼底隐匿而去。
旷野上停着一尊龙撵,身后跟着一队看不到边的黑衣龙卫。
“听奴,你只看到丞相府后院进了一辆马车?”红衣男子摇着扇子看着听奴。
“是!几个丫鬟婆子带着一个人进了后院?”
萧遥淡淡的勾起唇角:“可看清了?”
“看不轻,左丞相府到处都是稽林都的暗卫,属下只能隔远了看,只看到那人戴着帷帽,好似浑身没有骨头一般被人架着进去了。”
“婚事临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萧遥双眸一凛,摸着自己的龙须。
“不出幺蛾子才奇怪吧!”
背后传来男人寒涔涔的声音,萧遥立即陪笑起来:“寂夜,别跟那些没眼力见儿的一般见识,他们不想嫁,好像谁想娶一样!”
“那个太子也是,都说她不喜欢右丞相府的嫡女月婉言喜欢的是左丞相青陵熹凰,他那如珠如宝的未婚妻都下狱了,也不见他摆平自己的父皇,倒盯着右丞相家的不放,真有意思!”
赫连寂夜双眸幽深,遥远的记忆里,塞北的寒雪,天上的孤月,那晚雪很大月亮却比任何一晚的都要亮。
薄薄的月光照着那深深的巷墙,他和母亲像狗一样抱在雪里瑟瑟发抖,那一次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被父皇算计至死他甚至唾骂老天是父皇的帮凶!!
头顶出现了一把伞,她撑着伞为他们挡开纷纷白雪,月光照在她身上,像是渡了银边,她像是月里看不得人间疾苦的神女,送给了他们自己身上的白狐裘,他第一次看一个女人入了迷,也第一次有了拥有她的渴望。
“熹凰,快些回尧南!”那一端一个男子牵着两匹马,满眼温柔的喊着她,也打乱了他无耻的遐想。
她快步的跑过去,回头的时候落下了自己发髻间的梅花步摇,他看着那个男人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她和男人一起跨上了马,消失在了漆黑的尽头。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明艳的少女已经是尧南国的将军名字叫青陵熹凰,是青陵一族唯一的血脉,是少年将军,也是那个男子的未婚妻。
他曾看着稽林都阴郁的遐想,同样年岁,同样是皇帝之子,他有才貌精绝的未婚妻,有万千死忠的将士,有满国的荣宠,而自己却只能和母妃在别国为质,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阴暗和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