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社区医院的离奇病例

社区医院的离奇病例JJ市庐山区第二社区医院。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廉价清洁剂和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汗味与药味的体味。午后的门诊大厅像被抽干了氧气的闷罐,吊扇徒劳地在头顶吱呀作响,搅动着凝滞的热浪。排队的人群脸上刻着相似的疲惫与焦躁,咳嗽声、婴儿啼哭声、催促的叫号声此起彼伏,构成一首令人头皮发麻的城市底层交响曲。董小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护士服,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正埋首在分诊台后整理一叠厚厚的病历。她刚从医学院毕业不久,带着对“杏林春暖”精神近乎天真的执着,一头扎进了这间位于老城区边缘、设施陈旧的社区医院。比起大医院的冰冷高效,这里更像是城市的毛细血管末端,承载着最琐碎也最真实的疾苦。“下一位!张老六!”她扬声喊道,声音清亮,试图穿透大厅的嘈杂。一个身影几乎是跌撞着扑到分诊台前。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典型的鄱阳湖渔民模样。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粗糙得像砂纸,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尤其眼角的纹路,层层叠叠,写满了湖上的风霜。他身材原本应该相当壮实,此刻却佝偻着腰,像被无形的大山压垮。一件沾满泥点、散发着浓烈鱼腥和水藻腐败气味的旧夹克胡乱裹在身上,里面单薄的汗衫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嘴唇干裂发紫,不住地哆嗦着,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最刺目的是他的脸色——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青灰色,仿佛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铅粉。“医…医生…救…救命…”汉子——张老六,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目光涣散,死死抓住分诊台的边缘,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淤泥。一股浓烈的、冰冷的鱼腥味混合着水底淤泥特有的腐败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扑面而来,让董小暖胃里一阵翻腾。“大叔,您别急,先坐下!”董小暖心头一紧,职业本能让她瞬间抛开了不适,立刻绕过桌子,用力搀扶住张老六几乎要瘫软的身体。触手之处,一股刺骨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绝不是正常的低体温!更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她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张老六弄到旁边一张空着的候诊椅上。他浑身瘫软,像一袋湿透的面粉,沉重异常。刚一坐下,他整个人就开始筛糠般地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的冰原。“冷…好冷…江里…水里…冰坨子…”张老六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呻吟着,身体蜷缩得更紧。董小暖迅速拿出腋下体温计,示意他夹好。同时抓起他的手腕搭脉。指尖下的皮肤冰冷湿滑,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每一次跳动都异常艰涩迟缓,仿佛被无形的冰层冻结。典型的寒邪入体,阴盛格阳之象!但…这寒气也太重、太邪性了!董小暖眉头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体温计读数很快出来:39.8°C!高烧!身体冰冷如坠冰窟,内里却高烧如火炉!这强烈的矛盾感让董小暖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普通的感冒风寒!“大叔,您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董小暖凑近,尽量放柔声音询问。张老六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短暂地聚焦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董小暖,瞳孔深处却是一片空洞的恐惧。他猛地伸出那只冰冷湿滑的手,一把抓住了董小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一把冰冷的铁钳!“脚!我的脚!”他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和虚弱而扭曲变形,充满了绝望,“水鬼!水鬼拉我的脚!就在老爷庙!它…它不松手!冰…冰到骨头缝里了!拖我…往下拖…黑…全是黑的…还有…还有哭声…好多人在哭…”“老爷庙”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董小暖的耳膜!她猛地想起昨天在实习生陈默那里瞥到的、关于那片魔鬼水域的只言片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大叔,您冷静点!这里很安全!没有水鬼!”董小暖强压下心头的惊悸,试图安抚他,同时用力想挣脱那只冰冷的手。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张老六卷起的裤腿。小腿露出的部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严重的冻伤,但又不完全是。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青紫色的皮肤上,清晰地分布着几道深紫色的、如同水草勒痕般的印记!那印记深深嵌入皮肉,边缘肿胀,甚至有些地方皮肤已经破溃,渗出少量粘稠、散发异味的淡黄色组织液。印记的形状扭曲蜿蜒,根本不像是绳索或渔网留下的规则勒痕,反而……更像某种冰冷滑腻的触手或者指爪死死箍握后留下的淤痕!董小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带着职业性的谨慎,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道最深的勒痕边缘。就在指尖接触到那冰冷湿滑皮肤的刹那——嗡!一股极其阴冷、极其粘稠、带着强烈恶意和腐朽气息的“东西”,如同一条潜伏在冰水下的毒蛇,猛地顺着她的指尖钻了进来!那不是温度,而是一种实质性的、充满负面能量的异种气息!它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沿着她的经络血管逆流而上,所过之处,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猛地袭来!“啊!”董小暖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触电般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水域,冰冷刺骨,无数扭曲痛苦的苍白手臂在浑浊的水中绝望地挥舞、抓挠,试图抓住任何东西,将它们拖入永恒的深渊!耳边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凄厉怨毒的哭泣和嘶吼!这绝不是幻觉!这是……灵力残留!而且是极其阴邪、充满死亡气息的水属性灵力!爷爷留下的那本手抄《九江本草灵枢经》残卷里,开篇就有关于“天地异气,侵染经络,非药石可愈”的记载,其中描述“九幽寒泉之气”的症状——“身如冰浸,内焚如炉,神昏呓语,肤现玄痕,触之如附骨之疽,其气阴秽蚀魂”——竟与眼前张老六的状况惊人地吻合!难道……难道老爷庙水底下的东西,真的不只是传说?那所谓的“水鬼”,是某种被阴邪灵力污染或扭曲的存在?!“医生!医生你怎么了?”旁边一个排队的阿姨看到董小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关切地喊道。董小暖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指尖残留的冰冷麻痹感。职业素养让她强行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探究超自然的时候,救人要紧!张老六的状态极其危险,那股阴寒灵力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生机!“快!帮帮忙!送抢救室!”董小暖对着旁边的护工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自己则飞快地拉开分诊台下的抽屉,从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根细长的、闪烁着温润银光的银针。这是爷爷临终前郑重交给她的,据说是祖上一位医道高人传下的“渡厄针”,材质特殊,能导引疏通异常气息。她从未真正用过,只在经书上见过描述其应对“异气侵体”的针法。抢救室里,一片忙乱。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张老六的血压和血氧饱和度都在急剧下降。常规的退烧针和物理降温似乎完全无效,他的体温在仪器上显示着骇人的高温,但身体摸上去却像一块不断散发寒气的冰坨。他蜷缩在病床上,颤抖得更加剧烈,呓语也变得更加混乱和绝望。“来了…又来了…黑爪子…好多…扯我…下去…好冷…龙王爷…收人了…”董小暖深吸一口气,摒除一切杂念。她将爷爷的告诫和经书上的描述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行针需稳,心念需正,以自身微末“生气”,引渡“死气”。她走到床边,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无视周围医生护士惊疑不定的目光,她拈起一根银针,指尖灌注了全部心神。第一针,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张老六脚底涌泉穴——足少阴肾经井穴,引邪下行!针入的瞬间,董小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冰寒刺骨的阻力从针尖传来!仿佛刺入的不是皮肉,而是坚硬的寒冰!与此同时,张老六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眼珠暴突,青灰色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狰狞扭曲的痛苦!董小暖咬紧牙关,手腕沉稳,继续运针捻转。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她血脉深处的温暖气息——或许就是爷爷所说的“生气”——顺着银针艰难地渡了过去。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根刺入涌泉穴的银针,从针尾开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冰晶沿着针体向上蔓延!同时,张老六小腿上那几道深紫色的勒痕骤然变得鲜亮刺眼,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扭动、凸起!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不止的阴寒恶意,如同爆发的冰潮,猛地从针孔处反冲而出,直扑董小暖持针的右手!董小暖闷哼一声,如遭重击,整条右臂瞬间麻痹,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她甚至能“听”到那股阴寒灵力中蕴含的、无数怨魂重叠在一起的、充满恶毒与贪婪的无声尖啸!“董护士!”旁边的医生惊呼。千钧一发之际,董小暖左手已拈起第二根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张老六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任脉要穴,固本培元!紧接着第三针,快如鬼魅,直刺头顶百会穴——诸阳之会,醒神开窍!三针落定,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董小暖强忍着右臂刺骨的冰寒和脑海中怨魂尖啸的冲击,双手拇指与食指分别搭在三根针尾上,闭上眼睛,全力运转爷爷传授的、那套她一直以为是强身健体操的呼吸吐纳法。她努力想象着自己血脉中那丝微弱的暖流,如同春风化雨,顺着银针,轻柔而坚定地注入张老六被阴寒冻结的经络。“呃啊——!”张老六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更加凄厉!但这一次,伴随着他的嘶吼和抽搐,一股粘稠、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红色血液,猛地从他小腿上那几道勒痕的破溃处,以及脚底涌泉穴的针孔处,汩汩地涌了出来!那血液颜色暗沉得如同凝固的石油,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冒出缕缕带着刺骨寒意的白烟!随着这污血的排出,张老六身体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弓起的身体也缓缓瘫软下去。脸上那层浓重的青灰色似乎褪去了一丝,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喉咙里那种破风箱般的声音减轻了不少。最明显的是他小腿上那几道可怖的勒痕,颜色明显变淡,也不再像活物般扭动。董小暖这才敢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右手小臂以下一片冰冷麻木,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刚刚从冰窖里抽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护士服也早已被汗水浸透。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她的心神和体力。再看那三根银针。刺入涌泉穴的那根已经通体漆黑,布满了裂纹,如同被浓硫酸腐蚀过一般。另外两根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爷爷传下的“渡厄针”,竟被那阴邪灵力侵蚀得几乎报废!抢救室里一片死寂。医生护士们看着病床上暂时稳定下来但依旧昏迷不醒的张老六,又看看地上那几滩散发着恶臭寒气的黑血,最后目光都聚焦在脸色苍白、扶着墙喘息、右手还在微微颤抖的董小暖身上。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范畴。那诡异的症状,那无效的常规治疗,那可怕的污血,还有董小暖那神乎其技又透着邪性的针法……这绝不是医学!这更像是……某种古老而禁忌的巫术!董小暖顾不上解释,也无力解释。她看着张老六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关头,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那股盘踞在他体内的阴寒灵力只是被暂时逼出了一些,如同跗骨之蛆,根深蒂固。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张老六呓语中的“老爷庙”、“水鬼”、“龙王爷收人”……还有指尖残留的那冰冷粘稠的触感,那无数怨魂的尖啸……锁江楼塔的震动,陈默档案里的诡异“心跳”,如今这被“水鬼”所伤的渔民……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一环扣着一环,最终都指向了那片吞噬生灵的魔鬼水域,指向了那正在苏醒的、来自深渊的恐怖存在。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阴影,如同鄱阳湖上骤然升起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了董小暖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长江的方向。浑浊的江水在烈日下奔流不息,但在她的眼中,那平静的水面之下,仿佛正有无数双冰冷、贪婪的眼睛,在无声地窥视着这座毫无防备的城市。风暴,正从水底深处,悄然蔓延上岸。而第一个感受到它刺骨寒意的,是这位刚出茅庐、怀抱仁心的社区医院小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