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开学第一天,林小满在校门口踮着脚尖张望,数到第三百个学生时,依然没见到沈星河的身影。
“这家伙不会睡过头了吧?”她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钢笔——那是她暑假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笔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星”字。
直到上课铃响前最后一秒,她才在教室后排发现了他。
沈星河低着头,校服袖口拉得很长,遮住了半只手。他的课桌上摊开一本崭新的物理书,可他的目光却落在窗外,像是透过玻璃在看很远的地方。
小满想喊他,可班主任已经走进来点名。她只好偷偷撕下一张便签纸,画了个气鼓鼓的包子脸,下面写:“为什么不等等我?”
她折成纸飞机,趁老师转身时用力一掷——可惜准头太差,飞机歪歪斜斜地撞在窗框上,落进了垃圾桶。
沈星河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放学后,小满堵在沈星河的课桌前。
“你干嘛躲我?”她伸手去拽他的袖子,却被他猛地抽回。
袖口滑落的瞬间,她看到了一抹淤青。
紫黑色的,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横亘在他苍白的手腕上。
沈星河迅速拉好袖子,语气平静:“不小心撞的。”
小满盯着他,突然伸手去翻他的书包。
“林小满!”他难得提高了声音,可她已经从夹层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挂号单。
沈星河,14岁,左臂软组织挫伤,建议复诊。
日期是昨天。
小满的指尖微微发抖:“你昨天不是说去图书馆吗?”
沈星河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告诉我妈。”
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像是小时候躲在滑梯下哭的那天一样。
那天晚上,小满翻墙溜进了沈星河家。
他的房间没开灯,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照着他桌上散落的习题册和药膏。他正笨拙地给自己涂药,棉签沾到伤口的瞬间,他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小满把带来的饭盒重重放在桌上:“我妈炖的排骨汤。”
沈星河愣住了。
她不由分说地抢过棉签,蘸了药膏往他手臂上抹。
“疼吗?”她问。
他没回答。
小满低头涂药,突然发现他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纸星星。
“这是什么?”
沈星河轻轻拿过罐子,指尖摩挲着其中一颗:“……许愿用的。”
“许什么愿?”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希望某人别再乱翻别人书包。”
小满气得去掐他,却被他躲开。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打闹,像小时候一样。
直到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倒罐子,纸星星哗啦啦洒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却发现其中一颗拆开的星星上,写着一行小字——
希望小满永远不要知道。
第二天清晨,小满在巷口等沈星河。
他推着自行车出来时,看到她已经坐在后座上,晃着腿等他。
“今天下雨,我载你。”她拍拍车座,理直气壮。
沈星河皱眉:“你会骑吗?”
“当然!”她信誓旦旦,“我昨天刚学的!”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
自行车在第一个拐弯处就歪歪扭扭地冲向水坑,沈星河不得不跳下来稳住车把。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小满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
“沈星河!”她伸手拨开他眼前的湿发,“你好像落汤鸡!”
他无奈地看着她,嘴角却微微扬起。
那一刻,小满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淤青和秘密,好像都被这场雨冲淡了一些。
直到——
“星河!”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满回头,看到了沈星河的继父。
男人撑着黑伞,目光落在沈星河湿透的校服上,又缓缓移到小满脸上。
“回家。”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沈星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小满想说什么,可他已经沉默地推着自行车,跟着男人走进了雨幕中。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巷子尽头。
雨越下越大。
她低头,发现手心还攥着一颗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纸星星。
那天之后,沈星河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样子。
小满每天依然往他课桌里塞便签,画各种丑兮兮的涂鸦。可他再也没有回复过。
直到一个月后的周末,她在图书馆门口堵住了他。
“沈星河!”她拽住他的书包带,“你到底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小满绕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右眼角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别管我了。”他轻声说。
“凭什么?”她红了眼眶,“我们说好要一起考高中的!”
沈星河看着她,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小满,”他说,“有些约定,是没办法实现的。”
然后他转身离开,背影融进夕阳里,像是被烧尽的纸星星,只剩下一地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