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定在下午三点。中午时分,桑沐正在准备发言稿,前台通知她有访客。
“桑小姐,久仰。“站在门口的女人优雅地伸出手。她约莫五十多岁,穿着高级定制的香奈儿套装,眉眼间与纪琛有七分相似。
桑沐立刻认出了她:“纪夫人。“
“能单独谈谈吗?“纪夫人微笑着,但眼神冰冷。
桑沐带她去了小会议室。纪夫人坐下后,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这是五百万支票。离开我儿子,你的工作室会立刻获得新锐科技未来三年的设计合约。“
桑沐盯着那个信封,突然笑了:“您以为我会为了钱放弃纪琛?“
“不,“纪夫人冷静地说,“我是为了让你看清现实。你和琛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因为我的家世?“
“因为历史。“纪夫人从包里又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桑沐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建筑工地前的合影,男子眉目间有几分像她父亲。
“这是...“
“你父亲桑明,三十年前。“纪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当时他是纪氏建筑的项目经理,负责城东商业区开发。“
桑沐的手指微微颤抖。父亲很少提起他年轻时的建筑工作,只说后来转行当了老师。
“项目出了事故,三死五伤。“纪夫人盯着桑沐,“你父亲是直接责任人。为了掩盖真相,他偷走了关键图纸,导致调查无法进行。“
“这不可能!“桑沐猛地站起来,“我父亲不是那种人!“
“法庭档案可以证明。“纪夫人冷笑,“只是当时纪家念在他年轻,没有追究到底。现在,你还觉得你和琛儿适合在一起吗?“
桑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纪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和纪琛之间就横亘着一条由鲜血和仇恨构成的鸿沟。
“琛儿不知道这件事。“纪夫人站起身,“但我相信,当他得知心爱女人的父亲是害死他叔叔的凶手时,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纪夫人离开后,桑沐在会议室呆坐了整整一小时。她想起父亲书柜最下层那个上锁的盒子,小时候她问过里面是什么,父亲只说是一些“过去的教训“。
记者会前半小时,纪琛打来电话:“你在哪?记者们都到了。“
桑沐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我马上过来。“
记者会出奇地成功。有国际大师的背书和新锐科技的强力支持,加上桑沐展示的原创设计过程,舆论风向迅速扭转。发布会结束时,已经有客户打电话来表示要继续合作。
“你做得很好。“结束后,纪琛在后台对她说,“但你看上去很疲惫。“
桑沐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她不敢看纪琛的眼睛,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关于父亲的事。
“晚上好好休息。“纪琛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明天我约了媒体做专访,进一步澄清事实。“
走出大楼时,天已经黑了。桑沐没有回工作室,而是直接打车去了父母家。
父亲正在书房批改学生作业,看到她深夜造访很是惊讶:“沐沐?出什么事了?“
桑沐直接走到书柜前,拿出那个尘封的盒子:“爸,我需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为什么突然...“
“今天我见到了纪琛的母亲。“桑沐直视父亲的眼睛,“她说您三十年前在纪氏建筑工作,涉及一起事故。“
父亲的手微微发抖,但他没有否认。沉默良久,他拿出钥匙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报纸剪报、几张照片和一份法律文件。桑沐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报纸,头条赫然写着《城东商业区工地坍塌致三死五伤,调查受阻》。
“我确实是责任人,“父亲的声音沙哑,“但不是纪夫人说的那样。“
原来,当年的事故是由于承包商偷工减料所致,而承包商正是纪夫人的弟弟。桑沐父亲发现后准备举报,却被诬陷成替罪羊。关键图纸不是被他偷走,而是被纪家拿走销毁。
“最后是纪琛的父亲悄悄给了我一份图纸副本,我才得以洗清罪名。“父亲苦笑,“但代价是我必须离开建筑行业,永远不再提起这件事。“
桑沐感到一阵窒息:“所以纪夫人是在颠倒黑白...“
“她一直恨我毁了她的弟弟。“父亲叹气,“虽然那人罪有应得。沐沐,你和纪琛...“
“我不知道。“桑沐抱住父亲,“我真的不知道。“
离开父母家时已是深夜。桑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思绪万千。手机突然响起,是纪琛。
“你在哪?“他的声音透着焦急,“我刚接到消息,林妍和她父亲正在收购你工作室的债权。“
“什么?“
“他们想通过债务方式控制你的工作室。你现在安全吗?“
桑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公园附近:“我在中央公园南门。“
“别动,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纪琛的车急刹在她面前。他下车快步走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也松开了,显然走得很急。
“你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担忧。
桑沐摇摇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夜风吹起她的发丝,远处传来雷声,空气中弥漫着雨的气息。
“要下雨了,上车吧。“纪琛轻声说。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纪琛拉起她的手跑向车,但雨势骤然变大,等他们冲到车边时,两人都已湿透。
“工作室离这里更近,“桑沐抹去脸上的雨水,“先去那里吧。“
工作室里,桑沐找出两条毛巾和备用衣物。纪琛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桑沐急忙移开视线,递给他一件工作室的文化衫。
“有点小,将就穿吧。“
纪琛接过衣服,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桑沐迅速缩回手。她转身去给自己倒水,却发现手在微微发抖。
“桑沐,“纪琛突然说,“今天母亲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水杯从桑沐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几片。她蹲下去捡,却被纪琛拦住。
“别用手。“他拿来扫把,熟练地清理碎片,“我猜她提到了过去的事。“
桑沐抬头看他:“你知道?“
“父亲临终前告诉了我真相。“纪琛的声音低沉,“他知道母亲会利用这件事分开我们。“
雨水拍打着窗户,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桑沐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蜿蜒流下的水痕。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纪琛走到她身后,“'嗨,你父亲和我舅舅有仇'?这太荒谬了。“
桑沐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哽咽:“确实荒谬。“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纪琛的侧脸。在那一瞬的光亮中,桑沐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和痛楚。
“桑沐,“他轻声唤她的名字,“我们已经错过了七年。不要让过去的阴影继续分开我们。“
雨声渐大,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像是一首激昂的交响乐。桑沐转身面对纪琛,七年来的思念、痛苦、不解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她诚实地说,“七年前你消失了,现在我父亲的事...“
纪琛向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这次我不会放手,无论发生什么。“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触感温暖而熟悉。桑沐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越来越近。
当他们的唇终于相触时,桑沐感到一种奇异的圆满感,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回到了港湾。纪琛的吻温柔而坚定,带着七年积攒的思念和爱意。
窗外,暴雨如注,但室内却温暖如春。这个吻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当他们分开时,桑沐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这次不一样了,“纪琛抵着她的额头轻声承诺,“我们一起面对一切。“
桑沐点点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知道前路依然充满挑战——林妍的威胁、纪夫人的反对、两家过往的恩怨——但此刻,在这个雨夜的庇护所里,她允许自己暂时放下所有顾虑,单纯地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