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忘川街的失踪者

戌时三刻,洛京的暮色被细雨浸透。沈彻将牛皮卷宗又紧了紧,指腹摩挲着第七页绢布上的朱砂手印——那是绸缎庄老板娘最后的掌纹拓印,边缘晕开的血色像朵未绽的红梅。檐角铜铃在风中乱撞,他忽然想起今早仵作的话:“七具尸体,皮肉完好,唯独心窍处都嵌着半片碎瓷,像被生生剜去了魂魄。“

“沈捕头,卯时三刻有人见王娘子进了忘川街。“新来的衙役小陆攥着油纸伞,伞骨在掌心压出青白,“可这条街......“话音被骤雨劈碎,远处青石板泛起幽光,街角酒旗突然无风自动,“忘川街“三个朱漆大字在雨幕中渗出血色。

沈彻按上腰间横刀,靴底碾过积水时带起细碎的符文。三年前的记忆如腐木蛀洞般隐隐作痛——同样的雨夜,同样的街巷,他浑身浴血从这里爬出,却再记不起前尘往事。玉佩在怀中发烫,那是今晨在王娘子闺房暗格里找到的,双面阴刻“万相“二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碎屑。

当第七盏灯笼在雨雾中亮起时,沈彻听见身后传来绸缎摩擦声。他猛地转身,刀刃出鞘三寸,却见一抹红衣在巷口闪过。那裙摆上金线绣的并蒂莲,与卷宗里王娘子的画像分毫不差。“站住!“他提气追去,青石砖在靴下突然凹陷,整条巷子像被无形巨手攥住般扭曲变形。

檐角垂落的不再是雨帘,而是粘稠的黑液,落在刀身上发出“滋滋“腐蚀声。沈彻后背撞上突然生长的砖墙,手中玉佩竟与墙面符文共鸣,亮起诡异的幽蓝。记忆碎片如毒蛇噬脑:火光冲天的楼阁、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将玉佩塞进他掌心、还有自己染血的倒影......剧痛袭来时,他听见女子轻笑从四面八方涌来。

红衣女子立在巷子尽头,灯笼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在扭曲的砖墙上蜿蜒如蛇。她转身时,眼白爬满蛛网状血丝,嘴角裂到耳根:“沈郎,你终于来取镜了?“沈彻瞳孔骤缩——她手中握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玉佩,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女子面容,而是城隍庙坍塌的残垣。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路,沈彻踉跄着跌入黑暗前,看见女子脖颈浮现出鳞片状纹路。雨水混着黑液灌进喉咙,他最后摸到怀中的玉佩,冰凉触感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凸起——那是半片碎瓷的形状。

与此同时,城西醉仙居的二楼雅间,阿蝉将面纱又紧了紧。案头摊开的古籍边角卷起,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早已褪色:“朔月之夜,城隍庙壁画现真容,万相楼枢机启于血祭。“她指尖抚过画中楼阁,窗棂外惊雷炸响,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竟与壁画上跪拜的女子轮廓重合。

“公主殿下,林修文的暗卫已在三条街外设卡。“老仆颤巍巍递上青铜令牌,背面“前朝遗孤“四字被摩挲得发亮,“子时前若不......“话音未落,整座酒楼突然剧烈晃动,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阿蝉望着窗外扭曲的街景,腰间短刃发出嗡鸣——那是用故国皇陵青铜剑熔铸而成,此刻正指向忘川街方向。

而在城东茶楼的竹帘后,谢无咎将第三盏茶一饮而尽。他的竹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在旁人听来是寻常探路声,实则每声落点都对应着洛京地下的龙脉走向。当第七声敲击时,他突然笑了,嘴角梨涡里盛满冷意。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勾勒,浮现出的竟是沈彻今日追查路线的倒像。

“听风者,该收网了。“他对着虚空低语,竹杖尖端划过案几,木屑纷飞中显露出微型的迷宫模型。窗外雨势渐急,屋檐积水滴在模型某处,代表忘川街的区域瞬间凹陷,仿佛被无形力量吞噬。

沈彻在黑暗中醒来时,四周漂浮着无数发光的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记忆碎片:孩童在城隍庙前嬉戏、戴面具的人将玉佩按进他心口、还有红衣女子最后的诡笑。他握紧玉佩,却摸到内侧刻着的细小铭文——“子时三刻,以血为引“。地面传来锁链拖拽声,转角处亮起两点幽绿,那是某种非人之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