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路艰难
- 那年80,我在山中打造世外桃源
- 山野闲居
- 4694字
- 2025-06-26 20:00:15
推开吱呀作响的家门,一股混合着红薯和劣质煤油味道的暖意扑面而来。母亲周秀兰已经起身,正佝偻着腰在灶台边忙碌,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着她过早爬上皱纹的侧脸。她听见门响,回头看了一眼:“小尘?外头冷得很,快进来烤烤火。”
“娘,我出去透了透气,不冷。”许尘低声应着,走到灶膛边蹲下,伸出冻得有些发僵的手靠近那跳跃的橘红色火焰。温暖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周秀兰看着儿子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耳朵,心疼地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熟练地用火钳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锅里煮着的红薯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一种廉价却足以果腹的淀粉甜香。
许尘安静地烤着火,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即将到来的清晨。三叔的考验会是什么?第一次进山,会遇到什么?源鼎……该如何在狩猎中隐秘地发挥作用?
“尘娃子,”周秀兰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担忧,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爹……他刚回来,脸色不太好。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她欲言又止,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锅里的粥。
许尘心里明镜似的。父亲肯定把他想打猎的事情告诉母亲了。他抬起头,看着母亲眼中深切的忧虑,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乞求他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娘,”许尘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想去三叔那儿看看,学点东西,给家里帮点忙。三叔有分寸的,不会让我干危险的事儿。您别担心。”
他避重就轻,没提打猎,只说是“学点东西”、“帮点忙”。周秀兰定定地看着儿子,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看了半晌,只看到儿子眼中那份不同于往日的、沉甸甸的担当和决心。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无奈和心疼,转过身去,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唉……你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可千万要当心,听你三叔的话,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嗯,我知道,娘。”许尘用力点头。
早饭的气氛有些沉闷。破旧的木桌上,摆着几大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红薯粥,中间是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父亲许建国沉默地喝着粥,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眼下的乌青浓重。
他偶尔抬起眼皮,复杂地看一眼许尘,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二弟许林和小弟许山倒是没心没肺,呼噜呼噜喝得香甜,只有小妹许芸,大概是夜里没睡好,小脸蔫蔫的,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着。
许尘快速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那寡淡的味道几乎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机械地填充着胃袋。他放下碗筷:“爹,娘,我去三叔家一趟。”
许建国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周秀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
“哎。”许尘应了一声,起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再次踏入深秋清晨凛冽的寒气中。
“尘娃子,把这个带上。”许建国追出家门,默默地地上了他心爱的猎刀。这是一把厚实的刀。刀身沉甸甸,带着手工锻打的糙痕,刀尖微垂,木柄被手掌磨得油亮,缠着防滑的布条。刀刃锋利,能轻易剥开獐子皮、卸开野猪骨。刀鞘是厚牛皮缝的,常年浸着兽血和油脂的气味,看得出来,父亲很是爱惜这把猎刀。
天色已经亮了许多,灰蒙蒙的,铅云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深秋的寒意像是浸透了每一寸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刀割般的刺痛。脚下的泥土路被冻得硬邦邦,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刚走到三叔家那低矮的土坯院墙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暴喝:
“磨蹭个屁!等你小子孵蛋呢?滚进来!”
是许猛。他显然早就等着了,而且心情依旧不怎么美妙。
许尘推开虚掩的、用几根粗树枝简单扎成的院门。院子里有些凌乱,堆放着柴禾、农具和一些辨认不出用途的破烂。三叔许猛就站在院子中央,像一尊黑铁塔。
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打着不少补丁的深蓝色粗布棉袄棉裤,腰间用一根结实的麻绳紧紧束住,显得格外利落精悍。脚上蹬着一双厚实的、沾满了干泥巴的翻毛牛皮大头鞋。最扎眼的,是他背上斜挎着的那杆老铳!
那铳通体黝黑,枪管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木制的枪托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甚至有些地方凹陷下去,显然是经年累月被主人的手掌和肩窝反复摩擦留下的印记。铳身比许尘想象的要长,要沉,透着一股历经硝烟和血腥的沧桑感。枪口幽深,仿佛随时准备喷吐出致命的火焰。
这杆铳,就是爷爷许大山当年的伙伴,如今是三叔许猛的命根子,也是大岩村猎人的象征!
除了老铳,三叔腰间还挂着一把插在厚实皮鞘里的猎刀,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露出半截粗粝的木质。肩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想必装着火药、铁砂、干粮等物。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一股混合着硝烟、皮革、汗水和山林气息的彪悍野性扑面而来,与平日里那个暴躁的庄稼汉子判若两人。
许阳,三叔的独子,比许尘小一岁,此刻正低着头,站在他爹身后,偷偷朝许尘挤眉弄眼,做了个“自求多福”的鬼脸。他穿着也利索,但没有背铳,只在腰后别着一把短柄的开山刀,背上背着弓和箭。
“看啥看?眼珠子掉出来了?”许猛没好气地冲许尘吼道,下巴朝院子角落一指,“背上!今天你就先给老子当个脚夫!”
许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角靠着一副用坚韧藤条和粗麻绳编织成的背架,旁边还放着一个用粗藤条编成的、口子能收紧的大背篓。这两样东西,是专门用来负重猎物的。
“是,三叔!”许尘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过去。入手一沉!那藤编背架和背篓的份量远超他的预料,尤其背架,结构复杂,藤条坚韧异常,入手冰凉沉重,至少有十多斤!这还只是空载!他将背架背到身后,用麻绳在胸前系紧。冰冷的藤条硌着单薄的肩膀。又将那个大背篓拎起,斜挎在另一侧肩头。
许猛冷眼看着他笨拙地背上背架和背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哼了一声:“走!”说罢,也不管许尘跟不跟得上,转身就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许阳同情地看了许尘一眼,赶紧跟上他爹。
许尘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努力跟上前面两个明显习惯了山路和负重的身影。身后的背架和背篓随着他的步伐晃动,脚下的冻土路坑洼不平,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
刚走出村子范围,踏上通往深山的羊肠小道,许猛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陡峭,布满碎石和裸露的树根。许尘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额头、鬓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汗水浸湿了单薄的里衣,又被冷风一吹,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才走这点路就喘得像拉风箱?就这还想当猎人?”许猛头也不回,冷飕飕的嘲讽飘了过来,像鞭子一样抽在许尘身上,“趁早滚回去!别等进了林子拖老子后腿!”
许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带着担忧。
许尘咬着牙,一声不吭。他强迫自己忽略灌了铅似的双腿,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一步,又一步。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抬手狠狠抹去。
他不能停,更不能退!这是三叔给他的下马威,也是成为猎人必经的第一课——吃苦!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猎杀猛兽获取源点?还谈什么守护家人?
识海中,那座古朴的源鼎虚影微微沉浮,鼎身上的玄奥纹路似乎也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而明灭不定。一股极其微弱、近乎难以察觉的暖流,从鼎身散发出来,缓缓浸润着他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这股暖流虽然微弱,却如同久旱的甘霖,让他几乎要抽筋的小腿肌肉得到了一丝缓解。
是错觉?还是源鼎对他身体负担过重的一种本能回应?许尘心中微动,但此刻无暇细究。他只是更加拼命地迈动脚步,紧紧盯着前面三叔那高大、沉默、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影。
山路蜿蜒向上,越来越陡。周围的树木也从低矮的灌木变成了高大的乔木,林间光线变得幽暗,空气更加潮湿阴冷。厚厚的落叶层覆盖着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却又深一脚浅一脚,消耗着更多的体力。不知名的鸟鸣在头顶的树冠层间响起,带着一种原始的寂静感。
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松针和腐叶特有的清冽气息,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许尘紧跟在三叔许猛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旁边那道矫健的身影牢牢吸引。
虎头!
三叔家那条守山犬,此刻正无声地走在许阳身侧。它肩高近米,骨架粗大得惊人,一身黑黄相间的短毛油光水亮,紧绷的肌肉线条在皮毛下贲张起伏。硕大的头颅,吻部宽而有力,獠牙在幽暗的林间偶尔闪过森白的光。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锐利如刀,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带着一种天生的、近乎漠然的威严。它步伐稳健,落地无声,庞大的身躯在林间穿行却异常灵活,仿佛本身就是这山林的一部分。
以前的许尘,见到虎头那庞大的体型和凶悍的眼神,总是下意识地缩脖子,腿肚子发软。但现在,他心底涌起的只有强烈的羡慕!这可是猎人最忠诚、最强大的伙伴!有了它,等于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多了双眼睛,多了副爪牙!源鼎的储物空间虽好,却无法像虎头这样活生生地预警、追踪、搏杀。
“发什么呆!看脚下!”三叔许猛低沉的呵斥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打断了许尘的遐想。
许尘连忙收回目光,集中精神。山路崎岖,布满裸露的树根和湿滑的青苔。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三叔和堂弟许阳在山林间行走,简直如履平地。许猛自不必说,那是在老林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猎人。而十五岁的许阳,动作也异常敏捷,像只熟悉地形的小兽,在树根、岩石间跳跃穿梭,轻松自如。
反观许尘,虽然咬牙坚持着,但他肩呼吸粗重,每一步都显得有些笨拙踉跄。汗水浸湿了内里的单衣,又被冷风一吹,冰凉地贴在背上。
差距是巨大的。但许尘眼中没有丝毫气馁。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提醒着自己。怕什么?有源鼎在身,有前世磨砺出的坚韧意志,还有这具年轻身体蕴含的潜力!三叔和许阳能做到的,他许尘,很快也能做到!甚至,要做得更好!
整整一个上午,许尘都像个最沉默的影子,紧紧跟着三叔。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观察着三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如何通过折断的枝条判断动物去向,如何辨认泥土上模糊的蹄印和爪痕,如何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无声穿行而不惊扰猎物,如何借助风向隐藏自身的气味……
三叔许猛则像一个最苛刻的考官,一路沉默寡言,只在关键时刻用最简洁的手势或低语发出指令,或者指着某些痕迹考问许尘。许尘凭着融合的记忆和前世带来的观察力,小心翼翼地回答,竟也能答对个六七分。这让许猛紧皱的眉头,偶尔会不易察觉地松动一丝。
临近中午,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柱。三叔的脚步再次无声地停下,锐利的目光投向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向阳坡地。坡地边缘,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新鲜的泥土翻卷出来,散发着浓烈的腥臊气。碗口大的蹄印深深印在泥地上,清晰可见。旁边,几棵碗口粗的小树被蛮横地撞断,断口处还渗着新鲜的汁液。
“是头孤猪,刚在这拱食没多久,个头不小。”许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猎手锁定目标时的冰冷兴奋。他示意许阳带着虎头绕到坡地另一侧的下风口潜伏。
自己则解下背上的老铳,这是一杆单管猎枪长1.2米左右有效射程在60米内,通常使用圆柱弹,打出后呈圆形范围攻击,适合狩猎野鸡、野兔等小型猎物。三叔的猎枪里面装的是改装的独头弹,专门用来猎杀大型猛兽,独头弹就是单颗大铅丸,50米内对野猪,熊等猛兽可造成有效杀伤。
许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野猪!这可是山林里出了名的凶悍家伙,尤其是落单的公猪,獠牙锋利,皮糙肉厚,发起狂来连老虎都要避让三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肩膀上的酸痛都忘记了。
三叔没有让许尘参与核心的围猎,只示意他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不许出声,只许看。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间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许尘躲在岩石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糟蹋的坡地。
突然,下风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是虎头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咆哮!